>>> 2007年第2期

你永远不会赢

作者:杨 格




  读初二的时候,我的顽皮和捣蛋水平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我的父母和老师坚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将成为少管所里的光头罗汉。他们放弃了对我的挽救,痛心而无奈地看着我在沉沦。
  初二下学期,来了位新班主任,小女子叫林青,二十来岁,脸色苍白,弱不禁风,这使我对她充满了轻蔑。
  基于这样的感情,我给该小女子的见面礼平庸而没创意,我在她的讲桌上黑板擦下夹了一只被我弄昏迷的癞蛤蟆。我想,这足够让这个小女子魂飞魄散一阵子了。
  小女子走上讲台,警惕地盯着鼓起来的黑板擦道:“我敢打赌,黑板擦的下面有类似癞蛤蟆之类的东西。”教室里哄堂大笑,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向我行注目礼。我得意地笑着,也有一丝作案未遂的遗憾。小女子又说:“我敢打赌,这个东西是一个姓杨的同学放下的一颗‘定时炸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我很没劲,挑衅地望着小女子。
  小女子迎着我的目光,笑吟吟地说:“敢跟我打个赌吗?我保证你不会赢。”我来了兴趣,有我不会赢的赌?我一针见“脓”地说:“赌什么?”小女子甩一甩浓密的长发说:“赌我这头长发,如果你赢了,你可以把我的头发全部揪光。”
  还有比这更刺激更有趣的赌博吗?我能想象出,如果小女子小尼姑般地光着头那是一副多么滑稽的效果图。我脱口而出:“怎么赌?”小女子还是笑吟吟地说:“赌注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你每门功课都能考到及格分。”小女子抵住了我的“软肋”,这比要我的命容易不了多少。要知道,之前的所有考试,我大都是以零分收场。不过,有一次我的英语倒是考了50分。那是因为那个傻瓜老师的标准化答案有一半选择“C”项。我拿到试卷后,一律以“C”了事,撞了个大运。
  小女子挑战道:“不敢?”
  有我不敢的事?我顶上:“赌就赌,你要是输了,确定让我把你的头发一根根地拔掉?”小女子坚决地说:“当然。”“不过,”小女子话里有话地说:“你打了一个你永远不会赢的赌,是的,你永远不会赢。”
  小女子的话刺激着我,我怎么就不会赢?我就是要赢。不就是考个及格分吗?
  小女子的那堂课,我听了。听课的滋味真的难受啊!没有了花样百出的鬼脸,没有了别出心裁的笑料,屁股要定在凳子上,眼睛要盯在小女子那没有血色的薄嘴唇上,耳朵里全灌着那天书般的玩意儿。我几乎想取消这场痛苦的赌搏,但一想到小女子的头发将被一根根地拔下,我的兴趣又高涨起来,我重又放稳屁股,睁大眼睛,支楞起耳朵,承受着那具有诱惑的痛苦。
  熬过第一关,下面的煎熬就显得轻松了许多。那个上午,我听了所有老师的课。而熬过了上午,下午的煎熬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和实战经验。OK!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一天过去了,又一个一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和自己较着劲,进行着那场“你永远不会赢”的赌博。
  期末考试到来前,我加班加点地温习着功课,我甚至还厚着脸皮,去请教我的同桌怎么样推导勾股定理——我的目标很直接,我所有的功课要考及格,我要揪下小女子的那乌黑的头发。
  期末考试的“丧钟”终于敲响,但我的心里还真是有八分把握,不就是勾股定理吗?不就是“What’syour name?”吗?本大人全拿下了。
  当小女子拿着成绩统计册走到讲台时,我早就胜券在握了——我的所有功课都过了及格分。小女子输了,就等着出丑吧。
  同学们的目光在我和小女子的身上来回扫视着,显然,大家和我一样,对这场赌博有着浓厚的兴趣。
  小女子笑吟吟地说:“大家都还记着我和杨格的那场赌博吧?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杨格输了。”
  我叫道:“你不能耍赖,我所有的功课全及格了,是你输了,你必须兑现诺言。”
  小女子笑吟吟地说:“可是,关键的问题是,我没有头发啊。”
  小女子的手伸向自己的头发,一用力,那瀑布似的的头发被摘了下来——是的,小女子的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
  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们都望着她。
  “我曾经有一头浓密的秀发,可一年前,我被确诊患了肾小球坏死,大剂量的化疗赶走了我的头发,”小女子指着手中的发套看着我说:“它不是我的头发,所以,我说你永远不会赢。”
  有微风吹过,林老师手中的长发瑟瑟地抖动着。
  在灾难面前,林老师表现的是那么俏皮、冷静、智慧和善良,她拨动了我心灵深处的感动和温顺,热乎乎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我狂躁逆反的心灵第一次被某种东西震撼和感动着。
  我走上讲台,轻轻地将假发戴在她的头上,颤声说:“林老师,您说得对,我输了。”
  林老师笑吟吟地说:“可你也赢了,你赢得了善良和感动,你赢得了你可以改变自己的毅力和勇气!好孩子,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将会赢得更多。”
  (摘自《新故事》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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