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1期

座位风波

作者:唐远廷




  教书三年,第一次被安排上高三毕业班的课程并任一个班的班主任。
  一个年级六个班,其他五个班的班主任,虽各有各的治班招数,但有一点却惊人地相同:学生的座次由成绩的好坏决定,成绩好的被安排到最好的位置上;或者是稍微“民主”一点——按成绩排名的高低顺序,让学生自己选择座位,从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开始选,依次第二、第三,直至最后一名。据“老”班主任说,这样做,效果一向显著,学生为了坐上“好位置”,就会努力学习,最后,考出好成绩来。
  看到大家如此,年轻而又第一次带毕业班的我自然也不敢怠慢——虽然我自己很不愿意这样做。
  我带的这个班,是我从高一一直教上来的,说实在的,因为自己年轻,思想上较少一点“师道尊严”,年龄又与学生相仿,平时与学生真正能够“打成一片”,学生也不“怕”我,有什么便说什么。也许是这个原因,我教的这个班的学生的成绩在六个班中总是排第一——这也是学校能让我这个毛头小子带毕业班并做一班之“主任”的原因。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刚在班上宣布我本学期的“新政”——将与其他五个班一样,按学习成绩的高低名次来安排座位时,教室里便一片哗然:几乎人人都反对,从班长到一般学生,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我不为所动,板起脸孔,坚持着自己的主张,一是我不愿朝令夕改,二是不敢逆全年级的“历史潮流”而动:我们班与其他五个班不保持一致,别的老师会怎样看待我;更可怕的是,与大家保持一致,高考考砸了,也许还有人替自己说一两句话:年轻人嘛,经验不足,可以理解的嘛!“标新立异”而考砸了,后果怎堪设想?
  学生看到从来都是和蔼可亲、从未板起过面孔的老师这样“严肃”,便都噤了声,但写在脸上的不满却是藏不住的。我没去理会这些,“只要他们不闹得太厉害,过几天,大家都如此,他们就会接受的。”我心里想道。
  可是我错了,我太小看了这帮家伙的决心了……
  第一个月的前三周很快就过去了,在我看来,班上除了我宣布“新政”的第一天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外,一切都如想象中的好:学习如以前一样认真;纪律如以前一样严明;心情也如以前一样愉快。“学生毕竟还是学生,闹一闹就会过去的,高三了嘛,大家的心思自然要放在学习上的。”我心里暗自得意。
  第四周班会课,我交代完例行工作,宣布了周末将举行一月一次的学月考试,并强调了它的“重要意义”之后,教室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大家已从往届的学哥学姐那里听说过这种“残酷的折磨”。只是下课后,班长和另外两三个班干部走到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看到我时,有些不自然的样子。我也没太在意——高三的学生了,有些事不愿让班主任老师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学月考试很快完了,各科试卷很快改了,成绩很快统计了,全年级的排名也很快出来了。
  我迫不及待——大家可以理解——第一个跑到级长那里去看我班的情况,可结果却令我万万没有想到,不但总分、各科平均分、及格人数等各方面排在六个班的最后一名,就是上高中两年来一直稳居年级前两名的两个学生,连全年级前20名都未进入——可以说是考得“一败涂地”。
  大家可以想见我当时的心情。
  下一节课又正好是班会课,我心情沉重地走进教室,把这个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成绩伤心地告诉大家——我知道,学生早晚是会知道的。整整一节课里,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要大家认真学习。可令我有些奇怪的是,学生们似乎一点也不难过,竟好像是该这样似的。
  第二学月,我一点也不敢松懈——找学生个别谈话,督促大家早来晚去,检查大家作业完成情况……可学生一切还是如想象中的好:学习如以前一样认真,纪律如以前一样严明,心情也如以前一样愉快。
  第二学月考完,说真的,我竟有些不敢去看成绩,但成绩单还是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令我担心的事再一次出现了:我班的情况与第一学月几乎一模一样。
  校长找我了!级长找我了!……
  我急了,赶快召开班干部会。可我在会上讲了半天,却没一个人出声——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大家的话比我的话多得多。会快完了,班长终于说了一句话:“老师,我看还是不要按成绩排座位吧!说不定我们的成绩会好起来!”
  “好吧”,看到其他班干部也附和班长的意见,考虑了半天,我还是答应了,“不过不要让其他班知道啊!”——我毕竟还有些怕“木秀于林”。
  第三学月里,我真的不按分数排座位,但我也因为有些灰心,没有像第二学月那样特别的早出晚归,只是像一般班主任那样按部就班地上着班。
  第三学月完了,学月考试照例地进行,成绩出来,也没有过于留心。说实在的,我对自己带毕业班的信心已经有些动摇,甚至怀疑自己教书的能力了。没想到的倒是级长,他大步走到我的座位上,拍着我的肩膀:“你这小子,还给我藏一手嘞!”使劲地把才统计出来的第三学月考试的全年级分析表放到我桌上。我紧张地一看,还真不敢相信:各个指标我班都高居榜首,前20名,我班上竟有6个!
  我激动地跑进教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学们,可大家不但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激动,而且平静得有些让我意外,似乎这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下课后,我把班长叫到一边,没等我问他,班长就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半天回不过神来“老师,前两个月,是我们故意的!”
  ……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按学生成绩来安排座位了!
  (作者地址:广东省江门市外海中学邮编:528090)
  责编:叶万军 插图: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