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0期

豆根年华

作者:田双双




  教科书里从来只有豆蔻年华的说法,“豆根年华”是高中时教我们语文的周老师创造的。
  一次作文课上,周老师看见石头的作文中有“我们正值豆蔻年华”的句子,上课时便叫我们查词典。一查,才知道这个词是形容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的。老师笑着说,就你们这年纪,说豆根还差不多。当时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于是“豆根年华”成了我们那段高中生活的代名词,见证了尘封于记忆中的一段渐行渐远的年少时光。
  十多个年头过去了,许多事还那么印象深刻。那时能读高中的,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曲折的故事。当时的农家孩子,能读上高中的,多不容易。每个月,班里都会有座位空出,都有人含泪收拾起书包,无奈地低着头扛着凳子离去。
  生活中分心的事不多。每天的功课很紧张,没有多少辅导书,学校发的书和练习册都做烂了。谁要是搞到本辅导资料,那他就成了全班的明星。每到自习课,字写得好的人就踮着张凳子,在黑板上一题一题抄资料,大家也早早就准备好一个本子了。也许是集体的力量吧,印象中那时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的问题。
  上学是辛苦的,尤其是冬天。路上是一层白白的霜花,两边是瘦骨嶙峋的枯草,手套是母亲用旧毛衣打的,身上单薄的衣衫难挡刺骨的寒意。于是把车蹬得飞快,到了学校后,不用几分钟,就全身暖和,通体舒坦了。
  上课前,周老师总要让我们先跺上几分钟的脚,直跺得轰轰山响。下课就更热闹了,挤油总要拉来我们的班主任。他是个爱开玩笑的中年人,对我们不坏,也爱挤油。他靠墙站在中间,我们从两边往他挤。有时校长看到刚想说什么,班主任就说,校长啊,一块来挤挤?校长连连说不了不了,走开了。校长是个老头,被我们拉来挤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肯来了。
  石头和春花家住一块,也是同桌。我们老是取笑他们,叫他们两口子。春花追着我们打,倒是石头从不恼,我们猜他是喜欢春花,在心底里偷着乐呢。两人轮流占了班里的头名,让我们一帮小子撅着屁股赶了好长时间,也没能把他们拉下。
  可惜春花家里为了叫弟弟读,让她辍学了。她扛着凳子走后,好一段时间里都不见石头有笑容。我们少了一个对手,心底感到失落了许多许多。
  有一阵子,学校附近的录像馆吸引了不少同学下了自习偷偷跑去看。学校知道了,责令班主任查。一连好几天,不见班主任有动静,有些人就胆子大了,又跑去看了。
  一天早读,班主任来了。他神秘兮兮地说要公布一项名单。教室里静极了。“星期一:第一排,陈某张某;第三排,王某;第五排……”从星期一到星期五,莫名其妙的名单,说得我们一头雾水。早读后,教室里一片哗然。只有那些曾经去看过录像的胆战心惊,默默不语。因为那是一周来我们班在录像室里看过录像的人和当时坐的座位。
  直到毕业,我们班再也没人去看过录像。
  高考时,我们班破了县里的纪录,一个班40个人考上了31个。毕业聚餐时,校长喝了好多酒,见谁都说“干杯”,醉得一塌糊涂。班主任抱来一个大包,发还了“保管”了很久的男生女生的一堆金庸、梁羽生和琼瑶。语文老师将他视为至宝的藏书每个人送了一本留作纪念。
  我至今还藏着周老师送的已破旧的《双城记》。
  (孙剑摘自2006年7月24日《江南时报》)
  责编:熊春阳 插图: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