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3期
读书的古今况味
作者:吴晶晶
对于阅读目的而言,今人无从比拟古人,宋代诗人黄山谷有妙句:“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林语堂先生解释这里的“面目可憎”,非指身体上的丑陋、面孔的不漂亮,实是喟叹读书人的谈论风采。有人面目平平,谈起话来,却令人如饮醇酒,如坐春风;有人面目姣好,但一与交谈,风韵全无,索然无味!这自然与一个人读书多少及读书习惯有关,古人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言以蔽之。今人除了教科书以外,提起自由阅读、悠闲阅读的计划总不免有些捉襟见肘,因此余秋雨先生在身体力行倡导读书的同时,认为在当今中国,文化不啻是一种“苦旅”。
无独有偶,精于读书之道的清朝学者张潮亦有非常之见:“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这似乎与孔子所说“五十以学《易》”有异曲同工之意,圣哲的意思大略是人到了45岁尚不可读《周易》,书中作者圆润老熟的智慧与胸襟,非到读者自己成熟的年龄是不能够真正欣赏的。《红楼梦》开篇便有“缘来”一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而这味却不是一朝一夕可悟的,一部红楼巨著,历经几百载依然令后人高山仰止,其本身即是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它伴随着探索者的精神历程而新陈代谢、常读常新。读书若能够读出味来,是因为读到合适的书、读书能得法、深昧人生的滋味三者能自然结合,书中的博雅与况味不隐自现、久萦不散、齿颊留香。
古人教诲“开卷有益”,说的是凡好书,必值得一读。然纵是“好”书仍需要“因人而异”的甄别。英国人有俗谚:“在一人吃来是补品,在他人吃来是毒药”,说的便是人的气质高下不同,读书的品味也各不相同。因此提倡自由读书其实应以培养趣味为先,可以说是“无趣”不读书。读书的妙处在于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所得裨益自是大于弊端。多读书实际上也是一个人生命的延伸,弗洛斯特在诗中叹息:“林中路分为两条,走上其中一条,把另一条留给下次,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只有一次,通过读书,你可以去过别人的生活,生命自然会更饱满、更精彩一些。倘若你在书中邂逅思想“一见倾心”的人,虽未晤面,灵魂上与之发生碰撞,如春风化雨,更能享受到得一新生命,入一新世界之快意。这样想来;“开卷有益”与“必读名书”两者似乎并不相悖了。
试观悠悠华夏五千年文化背景,今人难以破解的常常是取舍的难题。领略用文字建构的一部文明史就是一程跋山涉水的远行,山高水长、景象峥嵘。秦皇汉武,诸子百家,唐诗宋词,魏晋风度,“载道”文学、“性灵”小品,无一不闪耀着人文之邦的机趣与理想。好文章苏轼谓之当如“行云流水”,“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对于平淡中见味道的真功夫,林语堂有妙喻:“好作家如杨贵妃之妹妹,虽不涂脂抹粉,亦可与皇帝见面”,与梁实秋所说“真艺术无斧凿痕”、“绚烂之至趋于平淡”殊途同归。对于后世阅读者而言,无论是“桐城派”义法抑或“性灵派”主张皆如顺流竹筏,直抵心海,于漫漫人生路途中点燃了一盏盏明灯!
时序更迭,世风大开,对物质文明的追逐永无止境,人们总是好新骛奇于时尚流行元素,图书馆与文化书店却渐行渐远于视线之外。只是当尘嚣难遁,杂念难消之时,手捧一卷散发墨香的闲书,轻轻拂去心灵的尘埃,如掬一捧清泉,其酣畅舒泰、清风朗月、水澹波远,难于言表。繁华过后归于宁静,尘世的喧嚣终要回归返璞归真的闲适。
(陈长国荐自《扬州青年》2005年第11期)
责编:欧阳小桃 插图: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