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3期
谁的眼泪在飞
作者：刘艳坤
打电话去询问缘由，接电话的是她的奶奶，年迈迟钝无法交流。挂了电话没多久卢小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老师，爸爸不给我注册，他不供我读书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不让我读书了。”她放声大哭。
“不要哭啊!哭能解决问题吗?”她还是哭，我提高声音说：“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我很愿意。但是请你冷静下来，说给我听。”我必须强制她控制情绪，否则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爸爸说我是白眼狼没良心。”
“怎么没良心了?怎么才有良心?”
“他说我不去他家里，他说我不和养我的人亲，而和一分钱不出的妈妈亲。”她为了把意思表达清楚，重复着这段话。
大概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我对她说：“父母离婚，你归爸爸抚养，他有义务供你读书。不要怕，要是他真不给你注册，是违法行为，自然有人找他。不过我相信，他明天一定会来的。你告诉他，全班同学就剩你一个没来注册了，老师明天在学校专门等他。”
“好的，谢谢老师!”听声音她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孩子就是孩子，没有持续的不快——多好。
第二天，卢小莉和她的爸爸来到办公室，开票交钱后，我请她爸爸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说：“其实我很早就想找您谈谈，但是觉得这些属于您的家庭私事，不太合适。”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喝了一口水，开始沉默。
我接着说：“咱们成人的事情想说清楚不容易，特别是感情方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离婚在现在这个社会很普遍。拿我的班级来说吧，单亲、离异家庭的孩子就不在少数。在孩子们的眼里，卢小莉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说：“这样最好，我不希望孩子受到伤害。”
“但是，她早就受到了伤害，在别人谈论爸爸妈妈时她羡慕的目光里，在课堂上她讲述自己的妈妈时失声痛哭的泪水里，在昨晚她对自己生存的恐惧里，没有受伤那是自欺欺人。”虽然这些话令人伤感，但是为了小莉流过的、日后还会流着的眼泪，我还是说了。
“老师，您不知道，这孩子心太狠了。她平时和我母亲生活，由于工作忙不能时时看到她，放假了我想叫她回家住几天，她死都不去。”他忿忿地说。
“哦，知道她为什么不去吗?”我问。
“还不是因为在奶奶家里自由，想玩就玩。”他很肯定地说。
“还有其他原因吗?”我接着问。
“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就是疯惯了。要不就是她妈妈又说我坏话，她自己每个月那么多收入却一分钱的抚养费都不出，有什么脸说我的坏话。”他有些激动，端水杯的手轻微地颤抖。
“哎，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夫妻不成，情分尽失，很多人在离婚前离婚后还不忘互相诋毁甚至大打出手，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离异后各自又组建新家庭出现新状况呢?我把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说：“我们分析一下小莉不去你家的原因，我们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她在你家会不会有做客的感觉?在阿姨(他的现任妻子)面前会不会无所适从?她内心的苦我们了解多少?”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也很疼爱她、很想她啊!这次我只是吓唬她一下。”
“吓唬有用吗?说不定会伤及孩子本来脆弱的心。”
“唉!”一声叹息后长久的沉默。
看着满脸泪水的卢小莉，我说：“你看，爸爸都有白头发了。记得四年前你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该学会体谅爸爸啊!”
我接着说：“父母离婚肯定有他们不得已的理由，我敢肯定，他们离婚之前想到最多的就是你。”说到这里，小莉的爸爸一个劲冲我点头，“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分开，这说明他们之间有了很严重的问题，你能理解吗?”
她含着眼泪嗯了一声，我又接着说：“就算有些勉强，但是这一切成了定局，你就应该勇敢地去面对，人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不可能改变。”
爸爸眼里泛着泪花，默默地为女儿擦去眼泪。看得出这是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但是舐犊深情依然在举手投足之间表露无遗。
向来伶牙俐齿的小莉吞吞吐吐地说：“我爱妈妈，想妈妈，我……我也爱爸爸，去妈妈那里想爸爸，在爸爸这里想妈妈。”年近中年的父亲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拉着女儿的手，没有言语。小莉扑在父亲的怀里，开始痛哭起来……
(作者地址：广东省湛江市第11小学邮编524011)
责编：叶万军 插图：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