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桃花悟

作者：张丽钧

　　那一年，我做高二年级的班主任。春鸟啼叫起来的时候，同学们缠着我说：“老师，带我们去春游吧，求你了。”我正巴不得找个机会到外面去疯呢，就一口应承他们道：“那，咱们就去桃花岭寻桃花吧。”我们便拣了个风和日丽的周日，背着水和面包，来到了桃花岭下。桃花岭是座处女山，没有人迹，只有兽踪。大家对着大山乱喊了一通“我来了——”“我爱你——”，就唱着歌呼啦啦开始登山。
　　蓝的天，白的云，同学少年，青春做伴，一切都美好到了极致。
　　每一个发现都伴随着一阵惊呼，每一颗心都灌满了爱的芳醇……
　　正午时分，我们胜利登上了山顶。一个男生即兴豪吟道：“山啊，我的登临，使你的高度陡然增加了——一米八零。”同学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时候，有个同学小声问道：“大伟跟雨微哪里去了?”我举目向四周顾盼了一下，发现队伍里果然少了他们两个人。平日上自修课的时候，他俩就喜欢把座位调到一块，低低切切，煞是投契；今天，他们一定是利用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彼此又亲近到了一处。班长着急地要去寻他们。我说：别忙，你们先吹吹风，吃点东西喝点水。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大伟和雨微才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两个人的怀里各抱了一大束灼灼的桃花，像凯旋的英雄一般，满脸得意。山顶上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两个怀抱桃花的人。大伟被这异样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说：“老师，这些桃花都是野生的，这……这不算是破坏树木吧?”我说：“当然不算，快把你们的花放下，先去和大家吃点东西吧。”
　　山顶便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大家喊着，叫着，唱着，跳着，不知不觉，两个钟头就溜过去了。
　　我开始组织同学们下山。大伟和雨微自然忘不下他们的桃花。两个人深情款款地鞠躬去抱他们的爱物，却又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原本娇姿欲滴的桃花此刻已经打蔫，用手轻轻一触，花瓣纷纷飘落，洒下一阵不大不小的桃花雨。
　　我走过去，意味深长地对两个神情黯然的人说：“刚才上山的时候，你们奇怪为什么同学们都会用那样的眼光盯着你们看，那是因为，他们也曾在登山的途中遇到了许多美丽的桃花，但是，他们却相约谁也不要攀折，因为他们不想让过早拥有的美丽成为一份不必要的负担，他们要用轻松的双臂去拥抱更广阔的大自然；同时，他们更深深懂得，山顶上的逗留，足以使水灵灵的桃花姿容凋尽——就这样，为了既不辜负春光又不愧对春光，他们把攀折的权利保留到了下山途中……”人活在世界上，总要受到这样那样的诱惑，我不想号召人们都去学苦行僧，遇到美景丽人就低头；但是，我却希望人们都来做智者，学会权衡，学会斟酌，像精明的商人那样悉心经营自己的一生，让水到于渠成之际，叫瓜熟于蒂落之时，只有这样，你才能避开种种苦味，遍尝人生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