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尊重儿童的底线
作者:鄢超云
故事1:有一天我带我们班的小朋友(中班)到户外去玩,当时的桂花开得很好,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去摘了两朵,小朋友也纷纷去摘。我一看坏事了,就赶紧说“不能摘花”。有小朋友问:“老师,你为什么摘?”我就骗他们说:“我不是摘的,是花正好掉到我手里的。”小朋友们都伸出他们的小手,放到花的下面,期待着花掉到他们的手里。这个时候,我真是羞得无地自容,我觉得我太对不起他们了。
故事2:每个班里都有那么一些不吭声不出气的小朋友。在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小朋友得到表扬的机会比较少。有一次我故意把机会给了一个这样的小朋友。他认真听课,我表扬了他。我看到这个小朋友在偷偷地笑,是窃喜的那种。真的,你可以看到他脸上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我当时对我的做法颇为得意,但后来我越想越难受,我不知道剥夺了他们多少获得幸福感的机会———而当我们把机会给那些能力强的小朋友时,他们获得的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幸福,而是一种狡诈,一种看不起别人的自豪。
也许,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这两个小故事。绐我感受最深的,是S老师对儿童的尊重。确切地说,是S老师在出现不尊重的情况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不尊重行为,并为这种行为感到内疚、自责。我认为,意识到自己没有尊重儿童,就是对儿童的尊重。这是尊重的底线。
在故事1中,S老师“犯了很多错误”。比如:违反社会道德(摘花),没有“为人师表”(在儿童面前摘花),欺骗儿童(是花掉到手里)等。每一条似乎都是做教师、特别是幼儿教师的“大忌”。但是,我们看到S老师在反思,在自觉不自觉地思考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她的心灵被幼儿的纯真和成人的狡诈深深地震撼。在故事2中,S老师观察到那些“机会比较少”的儿童在获得成功体验时的“幸福的感觉”,但她没有仅此而已。S老师为自己未曾给“那些儿童”提供相应的获得“幸福感”的机会而自责,她更看到了“机会”对不同的儿童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不少老师在口中大呼“尊重儿童”的同时,却似乎缺乏S老师的这种心灵的震撼和深深的自责———不仅如此,不少老师还可能将故事1中的“欺骗”视作有用的“招术”,将故事2中给“那些儿童”机会视作尊重儿童的成功典型。一位高中数学老师在讲一道证明题时,“信手拈来”地开始了。当他发现沿此思路根本无法证明时,他停止了自己的表演,连续请了几名学生来讲“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然,这些学生都讲不出来。于是老师说,“看到没有,这样是证不出来的”,然后把学生“教育”了一通。这位数学老师的“教育机智”曾经在某地区广为流传,因为他不仅没有出丑,甚至抓住了“教育的契机”。
在与儿童打交道的过程中,“尊重儿童”是一句响得不能再响的口号。纵然我们在理论上可对“尊重儿童”作出千番论述、万般剖析,在实践层面上尊重儿童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容易。当我们在述说着尊重儿童的出身、性别、能力、人格、隐私诸“权”时,我们是否思考过尊重儿童的底线究竟是什么?正如前所述,认识到自己没有尊重儿童,对没有尊重儿童有内疚感、自责感,这正是尊重儿童的底线。
这种认识、内疚和自责,体现着一位教师是否在对自己的言行作出反思,是否具有专业自觉性。如果一位教师仅能作出“利己主义式”的反思,即将成功反思归因为自己,将失败反思归因为他人,这显然不利于其专业的成长。当教师能够实事求是地对教育工作中的一些是否尊重儿童的“小故事”作出反思时,体现出他们已经将尊重儿童纳入日常生活,成为他们生命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教师的这种专业自觉性,这种对自身言行的“生理需要般”的反思,十分重要。
这种认识、内疚和自责,体现着一位教师是否拥有宽广的胸怀,是否能够直面真实的问题和现实中的尴尬。“爱面子”常常潜意识地使我们不去反思那些涉及到我们脸面的言行。S老师在讲这两则小故事时也曾提到,她通常不会向同事、领导讲故事1,因为这是“很傻的”,大家都不会讲的;在向他人讲故事2时,她通常会将陈述(反思)放在“孩子获得的成功体验上”,这样听起来比较好听。然而,对于一线工作者而言,有太多的真实问题困惑着他们———也许在理论工作者那里,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因此,一线的老师通常会遇到不少的尴尬。面对尴尬,是回避,还是直面?巧妙的回避能使我们保住颜面,但问题仍在,尴尬常留;直面,我们将经历痛苦甚至难堪,然而,我们的专业成长,正是在这种尴尬与难堪中大踏步前进的。
(摘自《教育参考》200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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