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1期
“站着写”和“做减法”
作者:柳碧华
英国评论家贝茨在谈到海明威时,曾说他是个“拿着一把板斧的人”。面对着“日益浮华、罗唆”的书面英浯,“他斩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还原了基本枝干的清爽面目”;“他删去了解释、探讨甚至于议论,砍掉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他“清除了古老神圣、毫无生气的文章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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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的路硬,光溜,大清早还没有扬起尘土。下面是些长着橡树和栗子树的丘冈,再下面的远处是海。另外一边是些雪山。
这就是海明威的文字!开门见山,自然朴实,而且显得棱角分明,硬朗挺拔。
我不禁想起了我国现代山水诗人孔孚。在语言简洁方面,他们两人尽管一个写小说,一个写诗,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孔孚曾说自己在创作中坚持“做减法”,书中减篇,篇中减句,句中减字,力求“言有尽而意无穷”。
且看他写的《峨眉的风》,全诗共六行:
它喜欢音乐
吹三千灵窍
还是位书家
善写狂草
似乎又有些孩子气
摸一下佛头就跑
风,来无影,去无踪,谁能看见?峨眉的风,秦岭的风,谁能区分?孔孚却写得有声有色,让人仿佛听到了那“呼呼”响声,甚至感受到了风的性格、聪慧、豪迈,加上一点调皮。
可是孔孚不满意。他觉得罗唆,诗意淡薄。能“吹三千灵窍”,当然“喜欢音乐”;“善写狂草”,理应是位“书家”;“摸一下佛头就跑”,也只有孩子才做得出。有悟于此,他将六行诗删成了三行:
吹三千灵窍
善写狂草
摸一下佛头就跑
他在改后大发感慨:“足矣!宇宙精灵,天人全息也!这就‘多’了,且‘大’。愈减愈多。愈减愈大。正是这样。经此‘用减’,不仅是诗获得新生命,我亦有羽化之感。”
“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这才是语言表达的极致。难怪契诃夫要说“简洁是才能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