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5期

新语文教育:回归两个传统

作者:袁卫星




  问:作为新生代语文教师的突出代表,你为什么称自己为“夫子”和“老朽”?
  答:我说的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切身体验。我的观念跟不上形势发展了,这个世界变化得如此快速,让我眼花缭乱。具体说来,在当今大力倡导创新的形势下,我却“顽固”认为,当下中国语文教育的根本和迫切的问题,不是所谓“创新”,而恰恰是回归传统、守住传统、整理传统。语文教育界须慎言“创新”。
  问:那么,如何理解你自己提出的所谓“新语文教育”呢?
  答:我的“新”有“特指”,我的“新”比大家的都要“陈旧”!它指的是八九十年前的那个“新”———即“五四新文化精神”的“新”。“五四新文化精神”,就是新语文教育的精神,其实质,就是“真实、自由、个性”。而五四后期尤其三十年代后开始的“现当代中国语文教育”却一步步把五四倡导的“真实、自由、个性”丢失殆尽了。譬如,三十年代后期到上世纪末语文教育中(教材上课堂上)虚假多了,禁锢多了,共性多了。课本中多假话,作文中多假话;课堂上多模式化,多禁锢,老师失去个性,学生也失去个性。这应当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也正是上世纪末中国语文教育大讨论的一个基本背景。正因为如此,我才写文章《“新语文教育”论纲》,呼吁当下的(或者21世纪的)语文教育回归“五四新文化精神”,让“真实、自由、个性”充满课本、充满课堂、充满师生的话语。
  问:那么,你要回归传统语文教育中的什么东西呢?
  答:传统语文教育在其“精神实质”上并不可取,它在精神实质上的虚假伪善、模式化、禁锢个性、压抑精神自由,或许比现当代中国语文教育更加变本加厉。我们回归传统语文教育,不是回归它的“精神实质”,而是它的“原则方法”。具体来说,是三个原则,“举三反一”、原则、“着力于言语”原则、“吟诵与讨究结合”原则。“举三反一”原则强调回归传统语文教育“重视积累”的传统。语文教育必须强调积累,积累“三”,才能在学生自身言语能力与素养上反刍“一”,才能形成“一”。“着力于言语”的原则强调回归传统语文教育的“在言语上下苦功”的传统。语文教育毕竟是“言语”教育,紧紧扭住“言语”这个“抓手”,进行“讨究”、“鉴赏”、“体悟”,这是语文教育的生命所在。语文教育不能架空文本、脱离文本。上语文课,必须“贴紧文本的地面行走,在言语的丛林和字里行间穿行”。“吟诵与讨究结合”原则强调回归传统语文教育的“在诵读中求体悟”的传统。语文教育其实十分简单,十分素朴,无非就是“吟诵吟诵,再讨究讨究;讨究讨究;再吟诵吟诵”,如此必有大效。
  问:可否这样理解你的“新语文教育”:“两个回归”,即回归“两个传统”:一个是五四新文化“真实、自由、个性”的传统,一个是传统中国语文教育的“举三反一”、“着力言语”、“吟诵与讨究结合”的传统。
  答:这正是“新语文教育”的本意!“新语文教育”要回归两个传统,不是“复古”,而是对现当代中国语文教育反思、反省后的“否定之否定”。正如唐代的“古文运动”不是回到先秦、两汉,西方的“文艺复兴”也不是回到古希腊、古罗马。
  问:你还经常提到“新语文教育”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文就是道”。而过去人们常说“文以载道”或者“文道结合”。如何理解“新语文教育”的“文就是道”?
  答:从语文和语文教育的本质来看,文字本身不就是道吗?言语本身不就是道吗?“道”不可能脱离文本、脱离言语而纯粹存在,而《诗经》的拙朴自在,《离骚》的绚烂诡谲,《史记》的开阖跌宕,唐诗的雍容华贵,宋词的典丽雅致,“红楼”的奇幻丰美等等,本身不就是“道”吗?《背影》的文字正是如此素淡静默,才那般地感人至深,《孔乙己》正是如此地摹刻世态人心,才那般地令人惊心动魄……这些,难道不都是“道”吗?让学生欣赏汉文如此这般种种的“文字风流”,难道本身不就是道的教育吗?提“文就是道”,可以从根本上杜绝语文教师脱离文本、脱离语言文字的“文”“道”两张皮的教学倾向。
  问:关键是这个“道”怎么理解,给它怎样的一个内涵。这个问题我们下次细谈。最后能对当今语文教坛进几句良言吗?
  答:不敢!冒昧说几句不成熟的看法吧:一句,语文教育不要“花”太多,而应竭力追求“本真”与“素朴”。做人与做学问,都要返璞归真,这是真境界,也是大境界。二句,语文教育要守住传统,珍爱传统,发展传统。三句,语文教育界,要有胸襟与器量,要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听得逆耳忠言。“百花落尽是清癯,唯留素朴显本真”,这是我胡诌的两句打油诗。
  问:这恐怕不仅是语文教育的真谛,也是新生代教师需要领悟的为人的真谛。谢谢你!让我借用洪镇涛先生的话说一句对你这个“新生代”的感受:“韩军,这是一个尊重传统的新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