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5期

孔子:亲和幽默的老头

作者:铁皮鼓




  公元前496年的一天,焦急的子贡在四下询问走失的老师孔丘,有一个郑国人对他说:“东门口有一个人,他的额头像唐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可是从腰以下比夏禹差三寸,瘦弱疲惫的样子好似丧家之犬。”子贡把这话告诉孔子。孔子笑着说:“他说的形状,那倒未必。但说我像丧家之犬,是啊!是啊!”
  这就是孔子,一个浑身上下充满幽默细胞的老头儿,全然不是千百年来端坐在画像中,端坐在中国人意识深处的“大成至圣先师”的形象。在孔子眼里,要想真正不朽,不在于权力,而在于文化与教育。所以后来儒家称誉孔子为“素王”,没有土地、没有人民,只要文化存在,他的王位权势就永远存在。
  拨开历代对孔子有意无意的神化,直接走入《论语》,我们会充分感受到孔子的鲜活,感受到中国第一位职业教师高超的教育艺术、高尚的人格和丰富的情感。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兴办私学的教育家,孔子从不因门弟、资质、学费等问题来选择教育对象。他主张“有教无类”,认为无论贫富贵贱,每个人都应该有受教育的机会。所以他的弟子遍布六国,相传前后有三千余人。
  孔子经常和学生开玩笑。子游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后来做了小小的地方官,将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孔子前去看他,乐了:“就这么个小地方,也值得卖力?”子游认真地回答说:“夫子不是经常教导我们,管理国家要从教育老百姓入手吗?我正是按夫子的意思做的呀!”孔子看子游当真了,这才正色告诫其他弟子说:“同学们注意了,子游是对的,我刚才不过是开玩笑而已!”而在另一段记载里,孔子和弟子一块儿畅谈人生理想。子路率直,冉有谦虚,公西华嘴巧,而只有曾皙像没事人似的在弹瑟,然后满不在乎地说,他只想在晚春时分,带一帮孩子戏水吹风。孔子长叹一声:“吾与点也!”孔子还有点脾气,一旦有人把他惹急了,他也会破口大骂。比如当时有人用人形陶俑陪葬,孔子就恨恨地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直接骂人家断子绝孙。
  在教学上,孔子并不刻意把自己装扮成全知全能的形象,而是坦白地承认自己知道的非常有限。事实上,夫子也有非常狼狈的时候。他曾经在路上遇到两个小孩争论太阳何时离地面最近的问题,他们请求孔子当裁判,孔子面红耳赤,无以言对,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知道。两个孩子很失望,嘲笑他说:“人说你是无书不读的圣人,谁说你知道的比别人多呢?”但是孔子素来实事求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从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与不足,哪怕是在孩子们面前。孔子到了周公庙,事事都向人请教,有人讥笑他不知礼。孔子的答复是,不懂就得问,正是礼。他时常承认自己不如老农,不如老圃,不如采桑女,并且感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孔子很注重教学方法,能够做到因材施教。子路和冉有问了孔子同一个问题:“听到了道理,就要马上做吗?”孔子知道子路比较急躁,就回答他说:“你有父母在啊,应该先问问他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自己拿主意呢?”而回答冉有却截然相反:“是啊,马上做!”原因是冉有胆子比较小,凡事再三思量还是下不了决心,所以要鼓励他勇于行动。孔子还善于启发诱导,他常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要求学生能够独立思考问题。他独创“五步教学法”:“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些都给后世以深刻的影响。孔子还特别注意理论联系实际。在孔子那里,学习的外延就是生活。孔子讲礼,讲政事,讲做人,总是习惯结合时事让学生展开讨论,让学生在讨论中明辨是非,领悟做人的道理。孔子重德胜过重才,重实践胜过重知识,所以当子夏特别喜欢读书的时候,孔子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念成书呆子。这,正是不折不扣的素质教育、人文教育。
  不但如此,孔子还以他光辉充实的人格感染着学生。这种人格,包括高度的原则性、百折不挠的精神毅力、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谦虚谨慎的待人之道……孔子有一次被围困在陈蔡交界的荒野,断了粮,有一些弟子产生了动摇,孔子说:“君子始终坚持理想,所以才会有这样艰难的处境,并且也能够挺住。”然后照样讲学、弹琴、唱歌。有这样的人格,这样的气概,难怪他的弟子将他比做日月,并在他死后为他守墓三年。
  孔子在教育学生方面也并非尽善尽美。有一个叫宰予的另类学生,“利口辩辞”,很让孔子头痛。孔子说父母过世,应该服丧三年,宰予则认为一年就足够了。孔子问:“居丧时你吃着稻米等精美食物,穿着锦缎的华丽衣服,你安心吗?”宰予回答说:“安!”孔子很生气,说:“那你就这么做好了!”另一次,宰予白天睡觉,孔子本来就对宰予有成见,就非常严厉地批评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也!”现在看来,宰予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思想的学生,而且很有创新精神和求异思维,可惜孔子有着强烈的复古倾向,对于这样的学生,也就难免有失温柔敦厚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