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2期
行走在教育的边缘
作者：贺 杰
刚毕业，在家乡镇上的中心小学教书，离家近，每天上完课骑辆摩托车回家，有得吃，有得住，多好!曾经有个心理学博士给我看完面相后对我说：“贺杰，你是一个非常重感情、恋家的人!”学校的工作不算辛苦，用校长的话说：“都是一个镇上的，谁不认识谁啊，大家都轻松点，大家都有好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时间，我才有机会出去学习。工作着，快乐着，但是在我心底却也永远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在家乡，因为历史的原因，教师是严重超编的，现在在我们周围的很多地方也是这样。没有编制，对教师来说也就证明你没有正式身份。有时候开玩笑：我们是边缘人，当教育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是教师，不需要的时候我们就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人来管你什么!在编教师发奖金了，代课教师想也别想!在编教师发福利了，代课教师只有一半!他们以后有退休金，我们是什么时候校长说不要就不要了！代课教师的出路在哪里？学校代课教师多，每年就那几个转正的指标，甚至一个没有，当物质分配不能满足人的需要的时候，人性的丑恶面就暴露出来。像我这样的异类能转正吗？有的时候我想：学术交流我不怕，但是就怕后面冷飕飕的箭，让你防不胜防!我也常自问：“我能一辈子当代课教师吗？”“不能，绝对不能!”我对自己说。1999年的春天，机会终于来了!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在武汉的一所小学实习，当时我的指导老师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告诉我，广东汕头的一所学校需要英语老师，问我愿不愿去？我考虑了好久，长这么大很少离家工作过，最多只是学习，现在要去遥远的汕头，走出去了，我就真的没有机会回来了!离家那么远，生活也要一个人照顾，生病了怎么办？汕头的学校是私立的，不知道学校的管理如何？但是，我很明确，与其为现在的学校打工，还不如到工资高一点的地方去，至少校长不要我的时候，我还能有一点将来，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机会!考虑了好久，也犹豫了好久。
1999年4月，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车！24个小时后，到了汕头。第一次到广东，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还有丝冬天的味道，可是在广东仿佛已经进入了夏天。下车，打车，边走边想：哪一所将是我服务的学校呢？学校是什么样子呢？见到校长该如何说呢？终于到了学校，没有让我尴尬的场面，校长是个中年人，没有我想像中那种校长的味道，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贺杰老师？我见过你的照片了!你先去食堂吃饭。保安，麻烦你去帮贺老师买一些洗漱用品。”三楼有洗澡的地方!就这样，我长达两年半的“流浪”生活拉开了序幕。
在汕头的日子是紧张的。学校当时只有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学校有六位英语老师，其中两名是外籍教师。我在学校主要负责外籍教师的助教，还有小学低年级的教学任务，以及学校多媒体教室的管理工作。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有人问：“贺老师，你在汕头的时候学到了什么？你是如何想的？”我想回答：“我学会了敬业!我学会了竞争!”私立学校的工作是忙碌的，在忙碌的背后，我们常常开玩笑：“私立学校是铁打的学校，流水的教师。”我们学校校长常常会走进教室听教师的课，如果你稍微准备不充分，或者有懈怠的话，你就有可能挨批评，尽管知道校长是好意，但心里总是不舒服。在外的生活是孤独的，每天放学了，偌大的校园里就剩下我和保安。一包香烟，一壶浓茶，一个人在外浓浓的乡愁，梦里都在想念那门前的小河、家里的大黄狗。很多人都以为我很快乐，但是心中的苦、心中的累，有谁能解？
在汕头工作一年后，在朋友们的邀请下，我到了广东南海一个镇上的公办小学做代课教师。在南海，有很多过去的朋友，时常走走串串，减轻了对家乡的思念。而取得成绩也是在这一年。在南海的工作是快乐的，一群年轻的朋友聚在一起，每天开开玩笑，逛逛夜市。而最开心的是我找到了网络这个朋友!自己不开心了，在教学上有问题了，上网和朋友们交谈、开玩笑。在南海的工作，因为是代课教师，总是感觉自己像一只风筝，我感觉到自己在飘零，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我也没有太去关心自己的未来，网络成了我倾诉的地方。我想着学习，但是有的时候又在彷徨：我学习了有什么用？学校能正式录用我吗？常常和朋友们开玩笑，我是过一天算一天。尽管在外面装作冷漠的坚强，维持着阿Q式的可怜的自尊，但是却无法解开自己心中的疙瘩。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有个网名叫“流浪的狗”，或许能反映出我当时的心情。为了生活，我必须工作，但是我是在流浪，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我也没有去想，我只是想到今天能有人给我一块“骨头”，明天等来的是什么呢？尽管说出来有一点过，但是，心情却是可以理解的。每天就是上课，上课，找时间自己出去学习，但是，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浮躁。我想改变!
在南海工作一年后，因为一位兄长的介绍，我来到了苏州———中国教育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说实话，当初选择苏州，有人说我是为了钱来，有人说我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名”来，这些其实都错了。有位兄长对我说：贺杰，你不把我当兄长看!我无言，其实，我何尝不想当面喊一声：哥。但是我没有喊，我不想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却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兄长祈福。我来到苏州之后，最先见到的是学校的吴校长，—位“年轻的老教师”。说老，吴校长年纪比较大了，说年轻，是吴校长的心年轻。从吴校长的谈话中，我知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能够接纳我的人。而更吸引我的是吴校长的人格魅力，在没有见到吴校长的时候，我看过她写的书和文章，文中透露出的那浓浓的教育情深深地感动了我，我为之折服。到苏州，我为投奔人而来!投奔我的老师、兄长们而来!
现在，常常有老师问我：贺老师，你还走吗？我笑：不走了。为什么要走？学校有关心我的领导，有互助互爱的同事，有一帮关心我的兄长，还有一个爱我的女朋友。不走了，真的不走了!累了，想休息!呵呵!
（作者地址：江苏苏州工业园区新城花园小学 邮编：215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