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2期

李叔同:中国现代艺术教育先驱

作者:马建强




  1912年秋,李叔同应邀到杭州浙江第一师范学校任教。当时的浙一师聚集了一批具有先进思想和改革精神的教师,其中不少人都是从日本留学回国的,他们抱着“教育救国”的理想,献身教育,专心教学。
  李叔同教音乐与美术。当年的浙一师有采光良好的图画教室,有坐落在花园中的音乐教室,大小风琴六十余架,还有两架钢琴。音乐、美术两科课时并未增加,但学生投入的时间却比任何课程都要多,每天下午4时一过,风琴钢琴无一闲置,满校可闻琴声;人人有画夹,图画教室里学生济济一堂。难怪当时有教师叹曰:“一师快变成艺师了!”
  李叔同的艺术教育,既重视基础知识的传授,更富有探索精神。浙一师的美术科原来是日本人教的,重在临摹。李叔同改变了这种教学方法,力主写生。当时,他已在中国开始采用人体写生素描,开一代风气之先,比人们熟知的刘海粟人体模特写生还早。李叔同还开了野外写生课,组织学生到西湖、运河一带写生,并开设素描、水彩、图案、木刻等课,开阔了同学们的艺术视野。
  至于音乐课,以往多用简谱,李叔同率先采用五线谱。他讲授的音乐课,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器乐课有钢琴、风琴;声乐课有视唱、齐唱、男声四部唱,有英文歌、中文歌和自己选曲填词的歌;理论有作曲、和声、乐曲等。
  1914年5月,著名教育家黄炎培到学校参观考察后,曾对浙一师的艺术教育大加赞赏,认为其艺术教育的实绩已经超过当时的两江师范(即南京高等师范),并自豪地说:“主其事者为吾友美术专家李君叔同也!”
  李叔同非常注重教育方法,他的教育方法是以对学生的尊重为前提的。学生犯了过失,他并不当即批评。有人上课时随地吐痰,李叔同看在眼里,但没有放在脸上。到下课时,他会用低微却严肃的语调说:“×××,请等一等,下次不要把痰吐在地板上!”说完以后,向这位同学微微一鞠躬说:“好,你可以出去了。”
  一位叫李鸿梁的学生,家境困难,吃饭由学校免费供应,但衣着、学习用品等费用需自己负担,经济非常窘迫。李叔同时常给予帮助,叫他到自己住处一起分享糕点、糖果;自备的某些绘画用品,也慷慨地让李鸿梁随意使用。
  李鸿梁性格豪爽,有时过于耿直,一有情绪不好,马上直露于外,不能自我克制。一次,李鸿梁在图画教室上素描课,为看得仔细,走到石膏模型前,挡住了正在为同学改画的李叔同的视线,李叔同请他让开。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但李鸿梁却年少气盛,心中颇为不快,返回自己位置后,故意敲击画板,以示不满。李叔同当时未说什么,下课后将李鸿梁约到自己房间,对他说:“你上午有点不舒服吗?以后如有不适,可以请假!”说完即让他回去。所言不多,点到为止,其教育、警示作用,令李鸿梁终生难忘。
  在艺术教育实践中,李叔同很重视课外辅导,他是我国早期“第二课堂”的开拓者与实践者。每天早餐以前半小时,午饭后至上课前之间的三刻钟,以及下午4点以后直至晚上就寝前,李叔同一一排定学生轮流受教,有时竟忙到午夜。
  丰子恺曾深情而生动地回忆李叔同课外辅导时的情景:
  先生见我进来,立刻给我翻出我今天所应还的一课来,他对于我们各人弹琴的进程非常熟悉,看见一人就记得他弹到什么地方。我坐在大风琴边,悄悄地抽了一口大气,然后开始弹奏了,先生不逼近我,也不正面督视我的手指,而斜立在离开我数步的桌旁。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状况,深恐逼近我督视时,易使我心中慌乱而手足无措。但我确知他的眼睛是不绝地斜注在我的手上的。因为不但遇到我按错一个键板的时候他知道,就是键板全不按错而用错了一根手指时,他的头便急速地回转,向我一看,这一看表示通不过。先生指点乐谱,令我从某处重新弹起,小错从乐句开始处重弹,大错则须从乐曲开始处重弹。有时重弹幸而通过了,但有时越是重弹,心中越是慌乱而错误越多,这还琴便不能通过。先生用平和而严肃的语调低声向我说:“下次再弹。”于是只得起身离琴,仍旧带了心中的这块沉重的大石头而走出还琴教室……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至今,这首旋律舒缓而优美、意境苍凉而悠远,题名《送别》的歌曲,仍然时时在我们耳畔回荡。这是我国最早的校园歌曲,它的词作者就是李叔同。
  在浙一师期间,李叔同借鉴西方艺术,努力将东西方文化交融、磨合,创作出了大量的填词歌曲,被当时中国歌坛广为传唱。李叔同还曾为浙一师写过一首校歌,歌词中“陶冶精神”、“道德润心声”、“相勉又相亲”,“西湖滨,桃李一堂青”等歌词,插上音乐旋律的翅膀,在感情熏陶、艺术教育上给当年的学生留下了悠远深刻的影响。
  (摘自《小学青年教师》200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