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8期
忆庐山的几位老师
作者:李国强
孔国颐,是庐山小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解放前就教书,在庐山颇有名气,教过我两位叔叔。她终身未嫁,人称“孔二小姐”,对学生很严格,平时不苟言笑,穿戴整齐、干净,头发总是梳得整齐光亮。她语文、算术都教得好,上课口齿清楚,条分缕晰,一手板书和教案写得尤其漂亮。一次考试讲评,她说,凡卷面书写潦草的,我都扣了分,从小要养成良好的书写习惯。课后,她还单独找到我说,你考得不错,但书写差,要注意。这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也终生受益。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差到庐山,特地去看望她,这时她已双目失明,听到我叫一声“孔老师”,她就知道我是谁,思维之敏锐,一如当年。
庐山开放较早,五十年代山北公路通车后,上山客人多,所以小学特别重视文明礼貌教育。一年级班主任姓李,她几乎每周都要强调纪律,讲礼貌,说不能围观领导和外宾等。当时,庐山人称小轿车为“乌龟壳”,李老师很严肃地说:不能叫小轿车为“乌龟壳”,小轿车里坐的是领导和专家,不都成了“乌龟肉”了吗?我们一听,感到问题确实严重,从此不再叫“乌龟壳”了。
小学五年级时,反右派斗争也波及到庐山小学。一天周日,校长召集部分老师和学生干部开会,研究斗争右派的事。校长说,明天要开批判某老师的会,为了开出气氛,斗出效果,不能冷场,我一宣布会议开始,你们就叫着要发言,真有言发的,边叫边举手;没有言发的,只叫不举手。第二天,会议如约召开,气氛果然紧张,我自然没有言发,跟着叫了几声。那位被批判的老师站着,没有让他说话。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的政治运动。
小学毕业后,我被免试保送进入庐山中学。当时,我兴趣广泛,不满足于书本和课堂上的学习,学校图书室藏书少,就跑庐山图书馆,跑新华书店,还向老师借书看。文科方面的书读得更多些,什么唐诗、宋词,贺敬之、郭小川的新诗,什么中外古典名著、现代小说拿到就看。学校的广播站、墙报、作文比赛、学生会举办的《春芽》等刊物,我都投稿。这与老师的引导和鼓励分不开,每次作文评讲,我的作文十之八九会作为正面文章。当然也有例外。汪国权老师布置我们写短篇小说,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写小说吧。我写的是小学生做好事,故事情节很简单,又把这个主人公以“红领巾”称之,结果汪老师讲评时,当作一篇不成功的典型,使我汗颜。汪老师是当时庐山中学惟一在全国刊物上发表过作品的老师,所以很受学生尊敬,他的批评也就格外有分量。从此,我自知没有文艺细胞,再也不写小说等形象思维的东西了。
那时,老师教学特别认真,篇篇作文都要逐句逐字地改,圈圈点点,还要详写评语,再打分。渐渐地,我已经不满足于双周一次写作文了,自己每周一篇,都送老师批改。老师也有耐心,有时我没写,老师还会主动来催问。有一次,周时练老师在去南昌观摩教学途中,在火车上批改我的业余作文,使我感动不已。初三时,语文老师说,你的记述文、诗已经有一定基础了,今后要注意多写论述文,我又听进去了。骆老师引用过郭沫若两句诗“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舒张”,我很欣赏。那时出了一本《汉语成语小词典》,书店买不到,我就借来抄,经常读。这个时期,还听老师的话,注意读报纸上的政论文,并开始剪报。
庐山中学办学历史不长,我是第四届高中毕业生,第一届十几个学生毕业,高考剃了光头。这年省教育厅在庐山举办全省中学校长集训班,方志纯副省长批评说,一个避暑胜地庐山,一个革命胜地瑞金,都剃了光头,搞得一时很紧张。有条件的学生纷纷转学,有的到九江、黄梅,有的到南昌、武汉,我属于土著山民之后,无处可转,只有坚守山头,奋发图强。那时老师也很上劲,第二届考取两名,第三届考取九名,我们这一届考取十五六个,过毕业生之半。我报考时,数学老师说,我考理工科没问题,语文老师则说,我若报考文史类,有可能考取重点大学。结果,我报了文史类,取到复旦大学历史系,是庐山中学第一个进入全国重点综合大学的学生。后来,学校常以我为例,说明家长要配合学校,老师要指导学生。
我在中学当了六年的班长,班主任对我提高组织管理能力帮助很大。初中三年班主任是严淑铖老师,他历史课上得好,史书和思想修养的书读得多。高中班主任是刘国忠老师,他高中就入了党,这在庐山中学当时为数不多的党员教师中,格外引起学生的注意,我见贤思齐,把刘老师引为自己争取进步的榜样。
寸草春晖,师恩难忘。学校教育对人的影响很大,像我这样家长识字不多的家庭出身的学生,更容易受老师的影响,我的每一个进步都凝聚着老师的智慧、心血和汗水。庐山小学、庐山中学尽管不是名校,也缺少名师,然而,庐山人淳朴,那时候学校校风好、教风好,整个社会风气也好,所以我们这一代人是中小学教育的受益者、见证者,至今回首往事,还是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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