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6期
黔驴发威
作者：万 玮
8月底，预备年级的新生来报到了。根据安排，他们将要进行三天的军训。在这三天里，同学要进行校规校纪的教育，班主任要全程陪同。
军训这件事，虽然有很多人不以为然，我却是很赞成的。因为我也经历过一年的军训，对军训自然有些感情。不过对预备年级的小孩子来说，要求也不必那么高，意思意思就行了。其实就是意思意思，也足够给他们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了。
暑假里我家访过绝大部分的学生，对他们多少有了一点了解。新班级组成的第一天，我在自愿报名的基础上，选择了一男一女两名我感觉有一定能力的学生作为临时的正副班长。同时向全班宣布：一个月之后正式选举班委。
预备年级共四个班，其它几个班级的班主任都是有一定经验的女教师。看着她们一丝不苟的样子，我想是不是跟我较上劲了，想在起点上超过我。好啊，没问题。我是这个年级的年级长，她们认真工作，我从心底里高兴。
军训是全年级一起进行的，教官给学生练队列的时候，我和几位班主任坐在旁边阴凉的地方懒洋洋地聊天。他们以前没有和我在一个年级共过事，只是听说我有些名头，都想看看我有什么本事。只是，我让他们失望了，我能从他们脸上看得出些许失望的表情。我倒没有刻意隐瞒他们，因为这两天在班级管理上我确实没有做什么事情。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会操。早晨在教室里简单跟学生们讲了几句话之后，就让他们排队去操场。兴许是要会操的缘故，孩子们有些兴奋。排队的时候有些吵，往操场走的时候队伍也不够整齐。另外的几个班级由于班主任经常提醒的缘故，队伍既安静又整齐。军训带队的老师走在我的旁边，小声地跟我说：你这个班的孩子好像比其他班调皮。我笑了笑，说，是啊，重任在肩哪。
军训很快结束了，大家融入了新学期开始后紧张忙碌的工作之中。办公室里人进人出。其他几位班主任的办公桌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独我这里冷冷清清。看着她们认真布置工作，努力管理班级的样子，我的确很欣慰。这是几位比较年轻的老师，多一些这样的老师，学校才有希望啊。偶尔我会帮他们出出主意，他们也会问我新的班级怎么不烧三把火，我说，别急，我一个月后才进行班级选举。
我是有些厉害的名声的。班上的学生向上届的学生打听过了，知道我叫“恐怖老师”（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所以对我很是敬畏。我微微笑一笑他们都会紧张。只是这次他们觉得奇怪，他们做好了迎接恐怖老师的准备，恐怖却迟迟没有来临。
事实上，我哪里像个恐怖老师啊。我谈笑风生，诙谐幽默。我从不发火，对学生的过失宽容无比。平时与学生谈话，也是用非常平等和亲切的口吻。有一次我在班级门口招招手让一个女生出来，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胸口很提心吊胆的样子，但是一会儿她再进教室的时候轻松自如。原来是她的妈妈打电话到学校让我带个信给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学生们的紧张、不适以及戒备也一点点地消失了。
学生对环境适应之后，师生之间的关系马上进入第二个阶段。这个阶段我称之为“黔之驴”阶段。此时学生开始试探老师了。这段时间对新的老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黔本无驴，好事者船载以入”。老虎以前从没见过驴，结果初次见到驴这个庞然大物时十分害怕，听到驴打个喷嚏也会没命地逃窜。时间长了，老虎忍不住要去试探，试来试去发现驴子根本就是废物一个，于是驴子的末日来临。其实倒也不是学生有意要试探老师，老师和学生整天在一起相处，难免会发生一些事情，在这些事情上师生之间无疑会有交锋。几个回合下来，一旦学生发现老师计止此尔，那老师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明显感到了学生的试探。这段时间，在班级的管理上，我基本采取非常简单的做法。一个月的时间是短暂的，我不必担心会出什么大事。即使是比较调皮的学生，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同学、老师一起生活，一开始的时候也会收敛其本来面目的。
试探是全方面的，有时候发生一起突发事件，全班同学都会很关注老师是怎么处理的。我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学生向我反映一些不好的现象，我全部听进，但没有任何动作。偶尔，实在牵涉到其他同学或老师了，我就轻描淡写地做一些处理。大部分时间，我少做少说，当然，两只眼睛一刻也没停止过观察。
我想有些学生大概是把我当作黔之驴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我怎么看清他的本来面目呢。今天这个事情没处理，明天那个事情也没有处理，有几个学生开始得意了，而一得意就忘形，一忘形，就会不加防备地做一些事，就会把他的真相暴露出来。
我开始听到班级里一部分好同学的“微辞”了：“几个男生好几次犯错误了，老师怎么都不管的！”“还有什么错误我不知道？”我很“虚心”地问他们。“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呢？”“哦，说什么？”“他们说你一点都不恐怖，还有人说你一点都管不住那些男生。”“是吗？”我笑笑，“那你们觉得我恐怖吗？”“一点都不恐怖。老师你有点像个弥勒佛。”
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对班级同学的初步观察基本上结束，而我对每一名学生的情况也已基本做到心里有数。
我开始找班级的每一个学生谈话，告诉我对他这一个月观察的结果；告诉他这段时间他做了哪些比较好的事情；参与了哪些不好的事情；告诉他身上哪些品质我觉得是可贵的，哪些缺点需要花大力气克服。对不同的学生，我谈话的方式会稍有区别。我从比较好的学生开始谈起，对一些有领导和组织能力的学生，也表达了鼓励他们参与班级竞选的想法。那几个调皮捣蛋，“作恶多端”的学生，我把他们留到最后。
和他们谈话，我是非常严肃的。我有一本小本子，上面把这一个月来各个学生的表现记得清清楚楚。与其他学生的谈话，我通常都是从谈优点开始的，但是对那几名学生，我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某日某时，抄了一次作业；某日某时，骂过某同学……事无巨细，毫不含糊。每说一件事，我都要问属实吗？等到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下脑袋时，我不忘记给他指明一条“生路”：哪些错误，太严重了，必须向家长通报；哪些错误，去向别人道个歉，即不予追究；哪些错误，暂时记着，若从此改掉，便既往不咎，若是再犯，从重处罚。最后问他同意不同意，同意之后，再适当给点抚慰，告诉他身上有哪些品质老师还是很喜欢的，开学初也做过几件好事等等。
我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数日之内，所有旧帐，一并了清。而同时，第一任班委的选举也正式展开。
在新的强有力的班委选出之后，班级管理走上光明大道。办公室里其他班主任的桌前依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则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和悠静。
责编：薛农基插图：虞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