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4期

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作者:王维平




  两人或多人拥有同一个名字,在中国并不罕见。像“爱国”、“卫国”、“跃进”、“文革”等等具有时代特色的名字;还有像“小燕”、“小花”、“小平”之类通俗的。但我的名字不属于上述两类,拥有者不多。在我上中学时,遇到一个“对点儿”,他居然是我的英语老师。
  正因为如此,我这个本来就腼腆的学生,更不敢与老师接近了。当时高考,英语成绩不记满分,只占30%,而且除本科外,专科和中专可以不参加英语考试。我于是选择了放弃英语专攻数理化。
  我虽然不准备在英语上多下功夫,但还是听过一段时间的英语课,因为我在写一篇几乎每个中国学生都写过不只一次的命题作文时,准备写他,他有些特别。结果是提起笔来,无从下手,他的形象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也罢,水中望月也罢,总之是捉摸不定。草稿打好了,自觉很不满意,因为我写作文,假的不行。这篇没敢交上去,只好开夜车另写一篇,写的是我以前的一位班主任。而那张草稿,也在第二次浏览后销毁了,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看到。顺便提一句,那篇作文照例作为范文登在了黑板报上。一个理科生,能喜欢语文,学好语文,还得感谢我的历届语文老师。他们没有教给我多少技巧,却让我领悟到了真谛,写真实的感觉,写熟悉的事物。
  从那以后,我开始留意他,包括去听课。这段时间的学习,有两点收获:首先是让我觉得大学这个目标离我不远,因为有一位大学生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姥娘家就在他们村儿,他也是农民的子弟却能洋话连篇,那会儿他还没毕业,在我就读的学校实习;其次当然是在我高考成绩中有7.9分是英语得的,这是我那23分的30%。因为这7.9分,我顺利地进了一所师范大学,成了我们村儿第一个女大学生,也是我们学校那一届几百号人中惟一的女本科生。
  离开了母校,也就断了老师的音讯,倒不是我忘恩负义,我与其它几科老师都有通信联系,他们继续指导我的人生。我只是没有勇气打听他的消息,怕人怀疑有什么企图,于是竭力说服自己:他实习期满后不会再回来了。后来才知道,他在那里又正式工作了两年多。
  细想起来,我们的接触只有一回。是一个冬日,天黑得很早,我正在教室里煤油灯下学习,那个场景现在的孩子根本想像不来:每人面前一盏灯,满教室烟雾缭绕,一对白眼球两个黑鼻孔。一个男生取回了邮件,其中一个牛皮纸包上写着我的名字。我一摸是两本书,心想准是大哥寄来的复习资料,可上面的字迹非常陌生,正犹疑间,早有人撕开了皮子,我只抢到了一封薄薄的信,一看才知,这不是我的,是他的!我赶快收拾妥当,打包好,还给老师。我想我没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只是第一次脸红心跳耳热,飞也似地逃走了。
  我和我的老师仅有这次接触,印象中他在课堂上也没提问过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故事,我却记住了他那挺直的腰板。每天早晨五点半随我们晨跑,然后提两桶水回宿舍,依然是腰板挺直,滴水不溢。当我们拿着饭盒打饭时,经过他的窗口,必能听到流利而富有感染力的英文朗读声。
  后来才感到,他其实成了我的偶像:稳重、整洁、勤奋……特别是整洁,农村孩子多数蓬头垢面,视卫生为小节,而他却是一身清爽,处处自然、得体、大方。我想这一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缘故,我于是更加向往大学生活。
  最近得知,我的老师现在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我深切的怀念他,希望他在异乡一切顺利!
  因为拥有同一个名字,我不敢辱没它,时时鞭策自己:努力,努力,永不停步!
  责编:欧阳灼插图:陈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