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2期

撞倒南墙不回头

作者:朱丽亚




  ○他没有得到同行的人缘,却有来自学生、家长的口碑
  ○他扔掉沉闷教科书,自编全部的活力教材
  ○他要教改,教学生爱学习、会学习
  
  “朋友们都说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说我就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因为我把南墙撞倒了,我为什么要回头?”
  说这话的人叫王泽钊,今年44岁,山东青岛市一位有着18年教龄的高中语文教师。
  令王泽钊屡屡撞南墙的起因是:从18年前成为教师的那天起,王泽钊就嫌语文统编教材“课文没几篇有人文价值”,而有的“简直就是在说谎!”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自编教材给学生授课。从最原始的刻钢板油印,历经后来的胶印,到如今“鸟枪换炮”,他自编的这套150万字的高中语文教材已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
  他教的学生高考语文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很多学生视他为“最难忘的老师和最知心的朋友”,甚至有学生说“跟王老师的一年改变了我的一生”。但他从教18年换了4所公办学校,在最后一所公办学校组织的考核中因得票太低险些下岗,最后被领导“出于保护”降格使用。
  王泽钊却不领情,毅然辞去了公职。目前在私立学校兼职的王泽钊说,他的理想是办一所“让学生永远怀念的学校”,这所学校可以没有游泳池,却一定要有最好的图书馆——“不是说游泳池不重要,而是很多学校只是把它当个摆设,从来不用。”
  鲁迅的散文诗、卡夫卡的小说和崔健的摇滚歌词都收进了他编的教材里
  王泽钊的这套教材出版者最初命名为《新语文——决胜高考》。王泽钊很不满意,要求把“决胜高考”4个字给去掉:“决胜高考,太狭隘了!”他反对把高考当做学习的惟一目标,认为“高考不过是雕虫小技”。
  王泽钊的学生、《青岛早报》记者刘承智回忆说,高三时,王老师曾用两个晚上的时间给他们讲弗洛伊德:“你们如果要问我,高考考不考这方面内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会考。你们如果要问我有没有用,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没用,将来可能会有用。”
  王泽钊的《新语文》拿在手上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打开来看,有相当多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鲁迅、茅盾、巴金、海明威、罗素、加缪、卡夫卡等现代中外文学大家也都一一在座,许多当代作家、诗人的作品也都能从中找到,像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池莉的《烦恼人生》、王小波的《智慧与国学》、梁小斌的《中国,我把你的钥匙丢了》、食指的《相信未来》、北岛的《雨夜》等等。此外,还有往届学生的优秀作文,甚至还有崔健的摇滚歌词《一无所有》和《一块红布》——“因为学生喜欢”。
   王泽钊说:“有报道说我是挑战现行教材,其实我没有挑战它的意思,我只是让它成为我的教材中的一部分。统编教材20多篇课文,很多学生拿到新书一个星期就翻完了,却要用一个学期来学,不是很可笑吗?”统一发下来的新课本到手后,他往往只选择他认为好的篇目让学生读,时间大约是三周,之后便束之高阁。
  有人担心:功课最为繁重的高中学生要学150万字的《新语文》,会不会压力太大?王泽钊认为这种认识是建立在学生认知水平低的基础上的,其实学生能量巨大,关键在于如何引导他的兴趣。他的很多学生就在高三时读完了《庄子》 《史记》 《追忆似水年华》 《尤里西斯》……
  也有人对王泽钊的学生不读“书”(教材)却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感到不可思议。王泽钊感到这种想法很奇怪:“素质提高了,不可能分低呀!”他认为,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并非矛和盾的关系:“谁说分数高就是应试教育?我就是素质教育!”
  北京大学新闻系在校学生邵夷贝这样写道:“王老师好,王老师好,王老师的班里学生地位高;说得到,做得到,全心全意为了学生立功劳。我不是傻乎乎的只会唱赞歌,我是在高考作文拿了满分后才明白的,只有王老师的教学思路才能真正和高考语文有得一拼,而我只是一个快乐的受益者罢了。”
  刘承智大学时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他说:“跟王老师的一年改变了我的一生。”就是在高三那年,他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直到今天,每看到一本好书,他还会打电话与王老师“分享”。
  “你知道为什么叫爆笑吗?去上王老师的课就知道了!”
  王泽钊的许多学生回忆上他的第一课都记忆犹新。王泽钊走进教室,随着班长一声“起立!”数十名学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王泽钊连连摆手:“以后不要起立了。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要尊敬我,你们是我的学生,我也要尊敬你们。我们是平等的。”
  他们很快发现这个“像艺术家一样”的老师上课不拘一格:他带着学生去崂山风景区的水库上过课,暴风雨来临时他招呼学生站到窗户边看乌云怎样翻滚,“看文学作品中的描写有没有胡说”。
  有时候,语文课成了辩论赛:“中国到底要不要发展男子足球”;有时候语文课又成了表演课:“家长会后”,学生们自由组合,有的扮演一家三口,有的表演祖孙三代。王泽钊说,这是为了让学生学会观察生活,写作文不说假话。
  “你知道什么叫爆笑吗?”王泽钊的学生刘承智说,“去上王老师的课就知道了!”
  一个学生在作文中写道:如果哪间教室不时响起掌声和笑声,闻声找去,只见一条大汉坐在教室中间的课桌上,一群傻小子和傻妹围在四周只顾咧着嘴傻乐,不用问,那准是王泽钊老师在上课。
  “听王老师上课一连上两三个小时都不觉得累!”“王老师上课经常拖堂,常常是他忘了下课,我们也不愿意让他下课。”
  王泽钊的学生、青岛阳光新事业工贸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同鑫回忆:“上高三时,哪天我要是看到课程表上有语文课,就特别高兴——今天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正在加拿大留学的侯晓红说:“我从未遇到像他这样的老师。其他老师讲课平淡,所讲的课本上都有,可不听他的又不行。而王老师完全不用课本,信手拈来,既幽默又有感染力。每天上完课,同学们都忍不住重复讲述老师讲课的内容,他讲课的内容甚至也成为我家餐桌上聊天的内容,以至于哪天我不讲连爸爸妈妈吃饭都不香。”
  王泽钊在《新语文》的序言中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用统编教材:因为学生需要有生命的文章,需要高品位的文章,需要有情趣的文章。他认为“寓教于乐”有三层含义:第一,应使学生学到有价值的知识或受到美的熏陶;第二,要让学生多接触一些有趣的作品,有趣的作品当然吸引人;第三,多给学生介绍好玩的作品,好玩的作品可以说人人喜欢。
  18年中,他换了4所学校。“每一次走的时候,我都想着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没想到新的地方也差不多。”
  “做语文老师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说起讲台上的故事,王泽钊总是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
  “博学”,是很多学生对王泽钊的评价。目前正在攻读北京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刘同鑫说:“我觉得王老师可以去北大上课。”
  他的语文课远远超出了很多人印象中的模样,音乐、美学、艺术、摄影、时事、对人生的看法都可以在课堂上开讲。天马行空,信马由缰,也是形容他上课风格用得最多的词藻。
  但若是有学生要问王泽钊生字,准得不到回答。他会说:“自己去查字典。”
  按王泽钊的理解,语文的工具性通过高中以前的学习已经足够了,高中阶段的语文教学应注重情感性,注重对学生人格的塑造。他在为学生选作品时,尤其注重人文素养和人文关怀——“要让学生热爱生命,热爱生命才能热爱学习。”
  在学了顾城的《一代人》后,王泽钊班里的学生学会了用它来抚慰自己沉重的高三生活:“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在王泽钊编写的教材里,课文后面的“问题和思考”设计得很简洁,答案也大多不是惟一的。在雨果的小说《“诺曼底”号遇难记》一文的“问题与思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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