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2期
一封迟来的信
作者：邹仕泽
那年秋天，我刚从师专中文系毕业，回到了初中时的母校任教。这是一所比较偏僻的农村中学，很多老师都不愿意来，所以学校的学科教师搭配也很不齐备。校长听说我以前数学学得特好，就安排我教一、二年级各一个班的数学。虽然明知难度很大，但是和许多年轻人一样，我的心中充满了激情和抱负。
然而，事非经过不知难，原以为凭着自己对数学的偏爱和刚上讲台的激情完全可以干好这事，谁知才干了两三周就让我后悔不迭了：一年级班还稍好一点，二年级的那个班简直没法上，似乎任凭我千方百计也不能调动超过１０个同学的学习激情。他们上课时总是那样没精打采的，问他们问题好像总是一问三不知，哪怕再简单的问题也是一样，这让我十分头疼。事后打听才知道：那个班进初中的底子就十分糟糕，我接手之前还考了个片区倒数第一，平均才２９分多点！真是不问还好点，因为至少心中还有点希望，这一问可就犹如当头一棒，打得我原有的斗志、信心、激情全没了踪影。２９分啊！我可怎么教！
从那以后，我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我认为这个班是没有希望的，根本不可能出什么成绩的，因而我就完全放弃了这个班，每天只管按时到班上课，对于他们的作业，明知道是抄的，也不再过问。至于和个别同学谈心、解决他们的思想包袱就更没有了。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而且作为老师的良知和责任感也曾时时来拷问我的灵魂，也曾使我一度心有不安，可是一想到他们的状况和看到坐在教室里的他们那一张张麻木呆滞的脸，这些不安和拷问像短命的昙花一样很快就消失了：他们自己都不急，我又何苦干着急呢？只要能使要学的那几个同学学好一点就可以了。同时，我还暗暗制定了自己的逃逸计划：只要能把这一年熬过去，明年打死我也不来教他们了！这样一想，身上倒也渐渐轻松了许多。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如意算盘也换回了令我“心安”的结果：学年统考这个班仍列倒数，不过幸运的是不再是第一，而是第三。我拿着成绩去找校长，要求下学年换教我的本专业，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才终于说服了校长。包袱卸下了！终于卸下了！我感到了一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我终于躲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班级，那令人快要发疯的课堂！
接下来的学年，我开始教起了我的本专业，心情的轻松是自不待言的，而时间也像平静的河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走了。一转眼，三四个年头就过去了，第一年那段痛苦的经历也随着我的语文教学越来越得心应手而被渐渐地淡忘了。但是，后来读到的一封信，却使我不得不再次直面那段经历，并且认真地思考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那是去年我搬家时从数学教材中发现的一封信，信纸已经发黄，上面工工整整地写到：
“尊敬的邹老师：
您好！一年来我们一直都想给您写封信，对您说说我们的心里话，可一直都不敢，因为怕您生气。今天，我们终于鼓起勇气给您写了这封信：您是一位很好的老师，我们全班同学都很喜欢您。不过，要是您能一直都像开始教我们时那样，那该多好啊！至少我们班大多数同学都会有很大长进的。本来，我们的基础是很差的，很多同学都不想学了，可是因为您，我们有不少的同学又开始摸起了书本，但是，这时您却放弃了！不过，我们也并不怪您，谁叫我们那么差呢……令您伤心的９８级３班的同学”
信的书写日期是１９９７年６月２９日。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上他们班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一定是哪位同学在上课时悄悄把它藏进我的书中的。看完这封信，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回过神来。错误！我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已用爱心和激情在大多数同学的心里播下了一颗颗希望的种子，本应该继续给他们补充能源，而我却忽略了他们的进步，我所看到的只是他们不知进取，还有他们基础太差。而且正是我的这种无情将他们原本已燃起的进取之火一一掐灭、彻底摧毁！
我好后悔！在从教的第一步征途上，我就交了一份不合格的答卷，犯下了一个老师根本就不该犯的错误！要不是这封信，也许我就永远心安理得地把它遗忘了。而如今，这个错误却像磁石一样深深地吸附在我的心里，无论时光再怎么流逝，它都会是我心中永远也无法忘却的一段痛！
这可是几十个同学的大好年华啊——虽然并非我一个人的过错，但毕竟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挽回这个错误所造成的损失。然而，覆水难收！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只有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鞭督着自己的言行，才能稍稍宽慰我的灵魂，也才能照亮我前行的路，让我不至于再有遗憾，再有悔恨！
?穴作者地址：四川省江油市西屏中学邮编：６２１７０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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