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该说的是要掉脑袋的




  【注4】五凤(?-公元前22年)西汉大臣。字孝卿。东平陵(今山东济南东)人。汉元帝王皇后之弟,元帝永光二年(前42),袭父爵为阳平侯。建昭三年(前36),为侍中卫尉。成帝竟宁元年(前33),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倚太后,以外戚辅政,专权蔽主,王氏之子弟分据要官,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几满朝廷,京兆尹王章劾奏,他上疏请退,太后闻之,为之垂涕不御食,帝不忍,乃使复起视事,使尚书劾奏王章,章竟死狱中。自是公卿侧目视之,辅政凡十一年。病卒,谥敬成。

  不过,这在更深一层上加剧了成帝的人格分裂。又过了两年,仍是冬天,朱云当面跟他较起劲来。

  槐里县令朱云上书请求召见,他当着朝臣的面说:“你们这些人,对上不能帮君王解忧,对下不施惠于百姓,都占着官位白吃饭。我请求皇帝给一把尚方宝剑,杀一个奸佞大臣的头,以警余众!”。成帝忍着性子说:“杀谁呢?”

  “杀安昌侯张禹。”朱云直率地说。

  张禹是皇帝的老师,要杀他,不等于打皇帝的耳光吗?成帝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么小的官儿敢诋毁朝廷大臣,罪死不赦!”御史们赶忙押朱云出去,但朱死死抓住宫殿的木栏杆,一下子把栏杆也拉断了。朱云被往外拉时还高呼,和皇帝叫板。在场的一位军事高官--左将军辛庆忌深受感动,恳求皇上免朱一死,还为朱云辩解:“他是个以正直见称的人,如果说对了,就不该杀他;如果说错了也该宽容他。臣下我冒死一求!”直到叩头叩得前额血流如注,成帝怒气才消,算免了朱云一死。

  真奇怪,既然允许人家上朝,当面表达意见,又不允许人家真实地表达。不是人格分裂,又是什么?更奇怪的是,等到后来宫内工匠们修理栏杆时,成帝竟然说,栏杆还用旧材料,不换新的,用它来表彰敢直言的大臣。

  表彰什么?不过是做个样子。王莽看透了汉家的这种性格缺陷,开始了化装表演。他知道汉家已丢完了信誉,民心不再,他要去收拾。在朱云拽坏栏杆的三年后的又一个秋天,王莽除掉了卫尉(中央警卫局长),进入了权力中心。

  ……

  历史内在逻辑又常常具有讽刺性!在王章因“非所宜言”丢了命之后,竟然还有人自称就是愿意说不该说的话。此人是曹魏末年的嵇康。嵇康的文章优美壮丽,喜欢谈论老、庄之学,更尚标新立异。嵇康与阮籍阮咸叔侄、山涛、向秀、王戎、刘伶并称为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的放达,实质上是对他们所生活的反义社会的一种抗议行为。他们无力正面与反义社会对抗,也无法表达一个正义的文本,于是冲决礼教与常规便成了回击反义社会虚伪性的选择。

  阮籍任步兵校尉(相当于陆军司令)职时,出了一个逾越礼法的大事故。他正下棋时,有人告诉他“你母亲去世了。”。阮籍不动声色,对方说:“别下了,你回家奔丧吧!”阮籍不答应,非要把棋下完。在戴孝期间,他仍饮酒不止。有人向大将军(军队最高首长,总司令)司马昭告状,司马昭因爱他的才华而未追究。

  刘伶喜欢喝酒,只要喝,就喝他个昏天昏地暗,后面长跟着一个扛铁锹的人,以便按他的嘱托,醉死在那儿就埋那里。当时的士大夫高相效仿,以刘伶为贤人,以他的行节为“放达”--潇洒无羁。

  这七个人放匡不羁,嵇康让人“不可理喻”的程度最高。好友山涛(字巨源)举荐他来替代自己的职务,没想到他竟然给了对方一封绝交信。按理说,人家给官职,求之不得,要备份礼品,登门道谢;至少,也得表示一下谢意,比如写封感谢信让仆人送去,等。他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信中说:“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世不止此事,会为显教所不容,此其甚不可一也。”坦言自白:我就是看不起什么成汤(商之开君主)、周武王(周之开国君主),周公旦孔夫子在我眼间也不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气坏了当政者。

  当时留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典故的大将军司马昭,对嵇康拒官、绝交的举措大为不满,要是把汤武二位圣王放在眼里,那么还有什么样的君子能让你嵇康称是呢?周孔这样大贤人,你拿着不当东西,就别说我这魏国首辅了!

  正好赶上嵇康的朋友吕安出了家乱,司马昭顺便也把嵇康牵扯进来。嵇康不为吕安辩证还好,一参与连本主也倒了霉:两人一同处斩。钟会在这次政治屠杀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向司马昭建议:“他这样名人,言论放荡,扰乱当今的教化,正该借此机会除掉。”

  钟会是司马昭的心腹,在此之前也想结识嵇康这样的名士,不惜屈身往嵇康家去拜访。他去时,嵇康正在两腿衩开,坐在地上打铁,连个起码的礼节也不施给钟会。钟会见他不搭理自己,便悻悻然离开。临出门时,嵇康问道:“听见什么而来,看见什么而去?”,钟会回敬了他一句:“听到所听见的而来,看见所看见的而去。”从此,对嵇康怀恨在心,以后再借故杀他,也就不止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