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冬,陈玉成在安徽三河全歼六千湘军,统将李续宾自杀。明年春,在官亭生擒李孟群。至此,陈玉成惺惺相惜的三位湘军名将已被他收拾掉两个,接下来,该轮到鲍超了。
咸丰九年十二月,鲍超率三千人驻小池驿,助攻潜山。陈玉成率兵五万来援,连营百馀里,修堡数百座,将霆军围得严严实实,拟以此役终结他个人对三位湘军名将的“仰慕”。陈玉成兵力占绝对优势,却不急于进攻,这是他高明之处。最大的恐惧,乃是对恐惧的恐惧;玉成老于军事,盖欲以猫捉老鼠的姿态,彻底摧毁霆军的士气。
除夕日,霆军外出砍柴的一队炊事兵被陈军俘虏,这是两军对峙半月以来陈军首次军事行动。警报传到中军帐,鲍超沉吟片刻,传令:晚餐聚饮,并召戏班演剧。入席後,戏班曲目都是“古昔英雄名将战场健斗奏凯”的故事,观者以之下酒,皆为神往。待到酒酣时,震耳金鼓之声一变为“丝管清幽之曲”,鲍超以此为背景音乐,起立致问:“日间探报,我营有人被俘,其事将如何?”冷不丁这么一问,众人一懵,旋有人长叹,曰:“死矣。”鲍超又问:“死?太容易了。只是,是毒死呢,勒死呢,还是被砍死呢?大家说说,怎么个死法爽一点?”此语峭冷,甚于腊月寒风,立时让众人清醒;此语又悲壮,足以激发勇气。立时便有人站出来,大声说:“吾诚死!吾拚一死冲贼,或贼死,吾犹可不死!”鲍超拊掌大笑,说声:“好男子!”旋又开始第二轮激励:“营中兄弟三千人,战而乐者,老子跟他一起去;怯而伏者,可以就地退伍,老子与他喝一杯离别酒!”随即吩咐各营统计欲战欲留人数,结果:无一人愿留营。于是,在新年甫至、天仍未曙之际,三千霆军一齐冲出营门,以军人特有的方式向陈玉成“恭贺新禧”。霆军此次突围,挑的是敌营驻军密集之处,十分高明。若冲击人少处,敌援很快就可再次组织包围,前功尽弃,徒劳无益;而冲击人多处,敌军仓猝接战,易致奔逃,一旦敌军奔逃,则阵脚大乱,反不易迅速组织包围。果然,一冲之下,陈军“大溃,相率奔避”,霆军成功突围。
此战後,陈玉成雄心顿减,连出“昏招”:英国人巴夏礼说一句“毋许破坏英国在华商业利益”,便让他放弃进攻武昌;解围安庆失败後,竟投奔土豪苗沛霖,被出卖,扭送至清军大营,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刘大帅的花翎顶戴
同治六年,刘铭传在湖北与捻军对战,一触即溃。不过,他的惨败,却是鲍超的恶作剧。
鲍超也被派往湖北剿捻,临行,为了对付“飙驰”的捻骑,他琢磨出一个“土篓阵”:士兵每人背一只蔑篓,内盛泥土,遇敌,则将五、六个篓子堆成小阜,“弯环曲折”,骑兵入内行动不便,步兵则可从容出入,“持陌刀(2米以上长刀,古之‘断马剑’)斫马足”,于是,“一马踬,百马阻”,胜负立判。经实战演练,效果甚佳,他这才放心前往驻防地。途中,碰到刘铭传的铭军;其时,铭军正被一只捻军拦住去路,苦无应战之策,只好扎营休整。遇上霆军,刘铭传大喜,带上礼物,亲自拜访鲍超,请他助一臂之力。只是,湘、淮二军将领素来不和,刘铭传且曾说过对鲍超甚为不敬的话——南京未克之时,朝廷命淮军前去助攻,李鸿章因不愿夺湘军之功,乃拒不奉命。刘铭传却跃跃欲试,有人劝他:真要前去,路上遇着霆军,非得与你开仗不可。刘铭传大不屑,竟说:“湘军之中疾疫大作,鲍军十病六七,岂能当我巨炮!”——这时,刘铭传似已忘记从前的猖狂,却不知鲍超一直耿耿于怀。
刘铭传很诚恳地建议:邀战捻匪,敝军作前锋,初更吃饭,三更出队;贵军任主力,三更吃饭,黎明出队。鲍超手一挥:好。待刘氏辞别,鲍超传令:“黎明造饭,午时出队。”次日,铭军依约于黎明前赶到战地。铭军将士俱接到通告,此役有霆军作後应,将用“拖刀计”对付捻军;故遇敌後,接战“不甚尽力”,且战且退,都等着霆军突然出现,一起杀个“回马枪”。却不知霆军早已变计,这会儿都在梦乡,要午後才过来接应。“中有所待”的铭军迟迟等不来救兵,不禁恐慌,阵脚大乱;捻军可不想与他们一道磨洋工,乃加强攻势。幾个小时过去,铭军溃败,且“粮械、军火、金帛胥入捻”。这时候,背着篓子、“驰骤如风雨”的霆军才姗姗迟来,投入战斗。“土篓阵”果然有效,不一会儿,捻军大败,四散奔逃,刚从铭军抢过来的“粮械、军火、金帛”,也统统被霆军缴获。
鲍超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倒颇具拾金不昧的优良品德。回营後,他即命一队士兵,将淮军刘大帅在战场上不慎遗失的孔雀翎、貂皮帽、珊瑚宝石顶等私人物品,放在“刺肩彩舆”上,敲着锣,打着鼓,热热闹闹,送还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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