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淮军建立到甲午战争,湘、淮两系人马从来就是面和心不和,逮着机会就要摔桌打椅。当然,双方老大关系不坏,问题出在各系某些高级将领以及广大的基层干部身上。
政治集团间的矛盾,归根结底,源于权与利的争夺。湘军这边认为:同治、光绪(中前期)二朝之黄金时代,乃由我军十年血战辛苦换来,可是,淮军不过跟在我军屁股後在江苏、中原打幾次胜仗,竟然後来居上,俨然是国家干城,并加官晋爵、发财致富,实在令人心理不平衡。淮军则认为,攻打南京时的湘军已是强弩之末,曾国藩在南京克复後立即裁撤湘军,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藏拙之举,淮军则朝气蓬勃,前程远大。而湘军一帮老朽竟长期把持全国最富裕的地区——四十年间,90%以上时间都由湘军人物出任两江总督——并全面打压淮系,实在令人愤恨。同治九年,接替曾国藩、任职甫一年的马新贻被刺,曾被解读为湘、淮两系为争夺东南控制权而激发的政治谋杀——此一假设并无确凿证据,但空穴来风,决非无迹可寻。
鲍超恶搞刘铭传,固因三年前刘铭传说要向他开炮,乃以此报复,然其背景则是湘、淮两系长期而激烈的矛盾。鲍超此次恶作剧,经刘铭传向李鸿章汇报,投诉到北京政府,乃有下旨责问之事;其时,中原战事由李鸿章全权负责,淮军势力正旺,鲍超混迹其中,索然无趣,因此,不久他便告了病假,回四川养老。此後十馀年,虽偶有调用,他或推辞或拖延,至死,也再未曾披挂上阵、亲历疆场。故将军回籍後,求田问舍,其乐融融,全然忘记了从前的江湖恩怨。但是,他却想不到:光绪十四年,他刚一咽气,尚未下葬,家中的寡妇孤儿便迎来一桩大劫。前曾加入霆军的族人某氏,到夔州府控告鲍超克扣军饷,润家自肥;知府汪鉴据以立案,秉告总督刘秉璋;刘氏上奏,建议朝廷下令赔款、抄家。汪与刘,都是淮系人马。此奏一上,轰动朝野,立时便有“持清议者”上书抗议,强烈谴责这种薄待忠臣、欺负军嫂的做法;而私下传言,则认为这是李鸿章指使淮系,迫害湘军元老,再次将湘、淮之争摆上台面。但是,李鸿章实未插手此事,刘秉璋事先也未与他通气。李鸿章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乃大骂刘秉璋:“辱娘的,作事卤莽,!”经此一骂,此案叫停,家产得以保全,鲍将军灵柩才能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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