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扶贫典型




  省报头版头条发表了题为“贫困山村寄深情黄土高坡写春秋”的长篇通讯,说的是石寨县扶贫女干部崔袖展的先进事迹。这篇洋洋五千言的文章的炮制者自然是本报记者雷向阳。崔袖展的先进事迹在全省电视电话会上闪亮登场后,省报在会议消息里只是提到了崔袖展的名字和不到一百字的简单介绍,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一直没有形成浓郁的舆论氛围,这令石寨县和崔袖展本人十分着急。后来,省城一家大报的“名记”到石寨县采访,苗长川隆重推荐了这个典型,记者乍听后好似也像仇平稳那样激动不已,其实,“名记”的激动和仇平稳的激动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从县委书记苗长川夸张的介绍和焦急的心情中,“名记”感到了苗书记和崔袖展女士关系的不平常,而任何不平常里面都蕴藏着新闻商机,特别是这两个公众人物之间的不平常。

  “名记”依照县里的安排,早晨坐着县委书记的“丰田霸道4500”越野车到村里的采访现场,下午回到县宾馆套间里整理材料,晚上到歌厅放松心情,去洗浴城洗涤疲惫,抽着高档香烟,饮着最喜欢喝的五粮液美酒,劳逸结合了一个多星期后他信心十足地告诉随行的县委宣传部长和两个通讯干事说,在新的历史时期,崔袖展同志情为民所系的先进事迹在全国都具有独一无二的先进性。在苗长川为他举行的送别晚宴上,“名记”激动地端着酒杯对崔袖展说:“我写了多年的报道,采访过各行各业无数的先进人物,可他们真的没有你的事迹典型,我已经被你深深地感动,请接受一个老新闻工作者的敬意。”“咣当”清脆地把第一杯酒碰干后,他又接着拿起第二杯,说:“这杯酒我是受石洞村五百多名父老乡亲们委托,敬你把石洞村当作你自己的家来爱护和建设,使乡亲们走上小康之路。”“咣当”的声音再一次响过之后,他仍然端起酒杯,“这第三杯酒,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共产党员,为我们党有你这样的优秀干部而敬的。”“名记”说着眼圈似乎湿润了,他扬起脖子喝酒的同时,把打转的泪水继续留在了眼眶里。

  “袖展不胜酒力,不胜酒力。”苗长川这样说着便要拿过杯子替崔袖展喝酒,谁料她麻利地“”了一声又一声全部饮下。

  “名记”继续斟满酒,侧过身子情绪有些激动,说:“苗书记,出了这样的好干部得归功于你这个县委书记领导,来,也敬你三杯。”

  “喝三杯可以,但你也得讲出喝三杯的理由呀!”苗长川激动的脸上放射着光芒,先喝了第一杯。

  “这第二杯酒,敬你在石寨做父母官几年社会稳定,老百姓生活安康。”

  “说得不错,那第三杯呢?”

  “第三杯,是祝福你和崔女士,也包括在座的大家,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好,说得好,这酒我喝,就喝一个高台酒。”苗长川把两杯酒夹在四个手指缝中,然后高高扬起,一起倾空准确地倒进嘴里,赢得满桌子的掌声。

  喧闹后,苗长川陪“名记”进了房间,寒暄之后,便说明天上午自己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就不亲自送行了,推出袖展同志的事情还望你回去费心。说着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名记”面前,又说本想在当地买点东西,实在是地方太小,不知道买啥,还是你回到省城自己去买吧!“名记”假做推辞欲退还信封,但不知信封重还是不好拿,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没有了具体的动作。

  过了半年,“名记”又来了个二返“长安”。此间,石寨县委宣传部不知电话催促过几次,询问稿子何时见报,他总是以条件不成熟为由推辞。这次一来又是几天的补充采访,表示有信心将此稿推出去,一定能获中国新闻奖。苗长川对获奖不获奖兴趣不大,重要的是尽快见报,似乎没有再等待的耐心,“名记”却好像一位哲人,更像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师,煞有介事地说:“办任何大事咋能不掌握火候,不看日子呢?毛泽东一辈子号召人们破除迷信,可他自己却信了一辈子迷信。老人家转战陕北时,在黄河边上和胡宗南捉迷藏。等到九月九登高之日来到黄河西岸的陕西佳县白云观上抽出‘日出扶桑’的上上签后,才长出一口气,下定了东渡黄河的决心。开进北京城的9月9号的日子,又是请香山上的老道给定的。你说怪不怪,他进北京是9月9号,去世的日子也是9月9号,而且更奇的是,他的警卫部队的番号是8341,他活了83岁,从遵义会议执政开始到去世整整是41年。所以,干啥都要有计划,这是冥冥之际决定的事情,像崔袖展同志这样优秀的典型,随随便便地推出去要是没获得巨大反响,岂不是前功尽弃。”苗长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他的观点。

  又等了半年,“名记”发稿的日子好像还没有看好,苗长川便想先在海山当地的媒体掀起点高潮。消息传到“名记”耳朵里,他又来到石寨说,这个典型是我单独采访的,谁也不能在我报道以前发出去。宣传部的人说,前几天有几家媒体都拿走了材料,有的还到村里采访过。“名记”说那些材料必须收回,别打乱了我的计划。他又对发稿心切的苗长川说:“中央最近召开一个有关‘三农’问题的会议,包括扶贫方面的内容,稿子现在也具备发稿条件了。不过光在我们一家媒体上发起不到轰动效应,应该联手中央驻省里的媒体进行联动,最好由新华社先发通稿,然后在《人民日报》和省报上使用。不过,现在的事情你也知道,干啥都需要运作,明白我的意思吗?”

  苗长川心里说,你他妈的真小看我,连运作都不懂,我能当上书记吗?嘴上却说:“那好,就派人跟你去运作。”

  “最好叫宣传部长去,这样也显得当地党委的重视。”

  苗长川派部长跟着“名记”在省城里“运作”,今天请这家媒体吃饭,明天给那位记者送上红包,还要给“名记”报销这样那样的名目繁多的条子,带去的五万元眼看要花光的时候,部长在宾馆里看到省报上发表了雷向阳的长篇通讯,连忙打电话告诉“名记”,对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部长给苗长川汇报后,苗想这也好,不然还不知要陷进去多深才是底了。当天,宣传部长凑够一张机票钱,回到了海山。

  苗长川看到雷向阳写的报道后,感到比较意外,难道这是广告,但见这篇报道是很正规的头版转三版,看不出来有一丝的广告嫌疑。他不住地想,雷向阳为何悄无声息地要写这个通讯呢?百思不解中过了两个月,眼看年底就要到了,当雷向阳拿着发票找苗长川时,他方才明白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原来,雷向阳拿到崔秀展的先进材料后,明白这个典型是报社最近正在大力宣传的重点,他又从宣传部了解到苗长川对于推出这个典型的急切心情,便很用心地炮制出这个长篇通讯。此时,他拿着站里的发票找苗长川让他解决五万元的办公经费。苗长川知道,平时省报的一个专版需要十万元,现在五万元也算还划得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划得来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省扶贫办新上任的主任从省报上看到雷向阳的稿子后,十分重视,他又指示又发传真,还打电话,派出几个“笔杆子”亲自下到石寨,重新整理崔秀展的先进材料。苗长川又可气又好笑,可气的是,先进事迹材料不知给省扶贫办报过多少次了,可每次都石沉大海。可笑的是,现在事迹省报一登,上面好像是看到挖出了黄澄澄的一个富矿,争抢着要来淘金。

  如果说上次崔袖展在全省电视电话会上声泪俱下的演讲重在表现她个人奋斗和无私奉献,那只是栽下了梧桐树,现在这棵梧桐树已长成了参天的大树。经过长期的扶贫工作,基础不错的乡村基本走上了脱贫之路,剩下的都是绝对贫困的、很难啃的“硬骨头”,栽活树已不错了,要让这些树开花的话,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近年来,省上领导和扶贫政策研究室的秀才们为选拔这样的典型犯愁了多时都无结果。这次省报把一个鲜活的典型从天而降送到他们的面前,真叫他们欣喜万分。秀才们把材料写出后,省扶贫办主任看到更为翔实的事迹后再也坐不住了,他马上带许多人员来到石寨现场视察,看着更为激动,便连连叱问下属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好典型呢?事实上,他的随员基本上都知道崔袖展在老主任时代已上过全省电视电话会,但谁也不想拂了新主任的面子。可县里好像不给其他人面子,在工作汇报会上,县里说他们每年都把崔袖展和一些先进集体及个人的先进材料上报省里,可是好像没有任何消息。扶贫办主任满脸愠怒,当场毫不客气地批评了机关处室里一些工作人员作风轻浮,工作效率低下,致使这样优秀的典型长期得不到推出,起不到典型示范作用。石寨的调研结束后,省扶贫办立即给省政府写出书面报告,建议以省政府的名义在石寨县召开全省农村扶贫工作经验交流现场会,尽快把这里的经验推向全省。

  省政府办公厅农业处电话通知海山市政府,省上拟两个月后在海山市石寨县召开全省扶贫工作经验交流现场会,请海山市及石寨县政府和有关单位做好会议准备。市政府将情况向市委这边作了汇报,尚进说是省政府那边的会议,会议筹备及整个安排还是以你们政府全力以赴,叫石寨县全力配合。刘平化提醒尚进,说这也是和我们“三万”工程建设紧密联系的会议,是不是乘着这个东风把“三万”建设推向一个新高潮。尚进明白了刘平化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辛苦一下担任起这个会议筹备小组的组长。刘平化忙说,时间是有,那就当吧!心里却在嘀咕,自从你来后,推行减少行政官员、强化经济意识、淡化官本位主义的一套做法,还将宝寨县作为全省组织部门党内民主改革、进行党代表大会常任制的试点,取消了副书记和县委常委,实行“互相信任、互相谅解、互相支持、互相监督”的委员制的集体领导模式,如果这样的试点蔓延开来,自己的这个常务副书记不是等于下岗了嘛。凭心而论,刘平化认为,在官场中人里面自己算是一个比较老实的人(当然,也庆幸自己的老实,讲游戏规则),搞起工作都是有条不紊,扎扎实实,要不是前任书记和市长双双出了大事,哪有他们这些外来人的份,怎么说也该轮到自己再上一个新的台阶。当市委书记被双规后,主持工作的他马上想出这个“三万”工程的高招,准备把全部的“宝”都压在工程上面,抱个大金娃娃。工程启动会议刚刚召开,上级却从南方选派来了尚进担任市委书记,并且市政府那边同时也从省里下来了罗平安,他顿时有些泄气。后来,石寨县的苗长川持之以恒地抓“三万”工程,还培养起崔袖展这么个先进典型,又给他焕发了信心,他寄希望于这个先进人物能很快推出,到时候说不定自己也成为报告团成员,走遍大江南北,受到领导人接见,更重要的是以此给自己的头上弄个“花环”。可命运不济,不知道是啥原因,崔袖展老是推不出去。说到这个问题,他认为尚进有很大的责任,作为市委书记,培养全省乃至全国都有影响的共产党员先进典型远比上一两个项目、给GDP增加几个百分点更为重要,也许这就是南北干部观念上的差异了。但不管怎么说,尚进来到海山几年,对“三万”工程熟视无睹,甚至是有些厌恶,这从他一次表彰会甚至电视电话会都不参加上很能说明问题。你不积极,你厌恶,但我还靠这个政绩工程上台阶呢,刘平化在心里嘀咕。

  对于刘平化心里打的“小九九”,尚进的内心跟镜子一般明亮。他记得电影《芙蓉镇》里有一个人,一不搞运动就犯病,而一旦叫他敲起大锣,高喊着“运动啦!”马上换了一个人一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事实上,在中国的许多城市和乡村,提起搞运动便手舞足蹈的人很多,因为这是多少年来这些人学习和练就的拿手戏,学非所用必使他们难受、足憋。有着多次担任地区体育运动会组委会主任、地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长经历的刘平化,自然是一个合格的运动员。就说这个“三万”工程,尚进在上任后看到的第一份市委文件便是有关这个工程,里面简直乱七八糟,提法本身就很不符合逻辑。全市抽调一万名干部进驻一万个村庄,解决一万个突出问题,首先要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干部;再说即使有这么多的干部,一人住一村还要全年里住够270天,否则便给以纪律处罚。不说一人一村单独起灶给村里带来多少麻烦,就说住够270天的问题,一年有104个双休日,再加上10天法定的节假日,这样的话,要住够270天岂不是违反了《劳动法》吗?组织都犯法了又怎能给干部处罚呢?可想而知,这都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既然刘平化热衷于搞这一套运动,那就随他去吧,俗话说无事要生非啊!何况他后面还有一大批当地的干部。尚进可不想触动这张乱七八糟的网。这个“三万”工程迟早要被取消的,只不过要有过程,根深蒂固的东西要改变起来远比经济建设复杂得多。

  下面动起来,当地的媒体自然要全力配合。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朱冠军专门把周望和电视台长叫到办公室,强调作为市里的主流媒体也就是他们两家,最近要和扶贫部门密切接触,及时组织一批记者深入到农村第一线,围绕施行四年多来的“三万”工程建设脚踏实地地采访,写出、拍出一批有说服力的农村扶贫帮困、奔小康的典型事迹,在省政府会议召开前后,进行轰炸式的报道,营造起良好的舆论氛围。朱冠军要求两家媒体都要在重要的版面和时段开设专栏,同时也暗示这是常务副书记刘平化的意思。

  周望自然知道,“三万”工程是刘平化十分在意的一项政绩工程,几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地抓着,作为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他还创造性地把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和“三万”工程有机地结合,推出了党的温暖进山村、先进文化进山村、文明习俗进山村和封建迷信出山村的“三进一出”活动,在全省基层党建中出过一阵子风头。无论是“三万”工程,还是石寨的那个扶贫典型,叫报社大力宣传都叫他犯难。“三万”工程是形式主义工程,在电视台的时候,他曾到基层采访过几个蹲点干部,这些人直言不讳地说,都是上面有人来检查时乡村打电话通知他们才下来,平时大家都呆在家里,给孩子辅导功课或者是帮老婆干活,也有些有经济头脑、人又很活套的那种干部,有实力的借机做生意,没实力的给别人打工,在海山最大的超市当总会计师的便是审计局的蹲点干部。这些人几乎没一个在农村一年能住够半个月的。周望曾经好奇地问,不是说必须要住270天吗?他们微笑着透露出来一个秘密,有这样的要求,他们才好到单位领取270天以上的补助。每天补助18元,一年下来就是5000块呢,另外加上市、县、乡各级的奖励和村里的土特产,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去呢。难怪后来好些单位为当“三万”干部争得不亦乐乎。掌握了这些情况后,他准备把劳民伤财、形式主义的“三万”工程捅到中央媒体上,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这是市委抓的工程,稿子披露后,不仅刘平化会勃然大怒,连尚进书记也要得罪了,尚进目前对“三万”工程的态度很不明朗,但从来不参加会议这件事大概就表露出他的态度了,可不管怎样,他没有明确指示取消这个工程,更不喜欢海山市委的事情在全国炒得沸沸扬扬,所以打消念头做了罢。至于那个“三万”工程的优秀典型崔袖展,他感觉她的事迹有些别扭。不光是他上任前《海山日报》曾以整版的篇幅发过报道,更因为这里面有一定的情况,似乎这个典型在冥冥之中还和报社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仇总的车祸,还有当时传说得沸沸扬扬的包里的那两万块钱。周望找出报纸合订本,看过“深山里飞来了金凤凰——记市‘三万’工程先进个人、石寨县优秀扶贫女干部崔袖展”的文章后沉思起来,这里面讲述的故事很蹩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再看那张照片,在农家院落里,气质高雅、美丽得咄咄逼人的崔袖展拿着报纸笑盈盈地给周围的一群妇女阅读,真像文革中报纸上的画面,很是滑稽。这个崔袖展应该是一个上舞台、上电视很有效果的演员,这样的人怎么能跑到农村搞扶贫工作呢?周望虽说从主观上一点儿也不愿意搞,可作为党报领导,市委常务书记和宣传部长的指示也不能不听,他便把重点报道的事情安排给韩水平并明确强调,除了头版可以在任何版面开设一个“三万”工程巡礼的栏目,叫美编设计一个图标挂上,不过栏目不能做得太大,也没有必要每天发专稿。

  周望把左韵找来,谈及扶贫现场会的事情。泡好一杯茶,热气腾腾地亲自端到左韵面前,说:“左大记者,这可是朋友刚从杭州带来的新西湖龙井,请你首先享用。”

  “我可不敢首先享用,还是共享好了。”左韵微微笑着,也开玩笑地说。

  “说实话,报纸最近办得不错,这里面你左主编当记大功。”周望认真地说。

  左韵的嘴巴一撅,说:“周社长,你别这样说好不好,你和余总每天守到夜班里,和一般编辑记者一样,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我可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啦!”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这里有一个会议通知,省政府最近准备在石寨召开全省扶贫现场会,你看这个会议的事情怎么安排?”说着他递过通知给左韵看。

  左韵随便翻了一下,侧转过头,发问说:“这样的会议应该是韩总那边派人参加,你怎么给我说这个?”

  “这个,这个嘛,主要是想听听你对扶贫工作的看法,说白了,就是对崔袖展这个扶贫典型以及‘三万’工程的看法。”周望有点吞吞吐吐,他不连贯地把话说完。

  “我能说什么好呢?”周望的话勾起她对于三年前那场噩梦的回忆,她喝着水脸色却有些苍白,停顿了一会儿,说:“这个典型,当时我是采访了,后来没写稿,这大概就是我最明朗的态度了,你说对吧!”

  像他预料的那样,左韵在这个事情上一定有难言之隐。“左韵,我们是老朋友了,现在又是很好的同事。多年来,我的性格你应该很了解了,越是布满谜团的事情我就越想弄个明白。当然,这大概也是你的心态,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同点的,你说是吧?”

  “我有什么心态?”

  “你的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周望看着这位刚毅干练的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