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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整整落后祁尧天他们三天,再加上曲弄鹰伤势方愈,铁奔雷不让她赶太久的路,所以他们要追上前方的人得更费时了。
祁尧天他们要回京至少得半个月,而距炅帝出国还有近一个月的日子;只要不发生意外,他们要在计划时间内赶回宫绰绰有余。至于曲弄鹰能不能在他们回宫前追上去,只有尽力而为了——除非前面的人停下来等他们。
一路上,铁奔雷不忘和各处的影子秘站保持联系,并获取祁尧天他们留下的讯息,知道他们一直在前方,而且一切顺利。
一切似乎真的很顺利,却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致令接到消息的铁奔雷也错愕不已!
“遭遇埋伏,殿下失踪!”短短几个字,却让人骇异惊寒。
从他手中接过字笔,迅速看了一眼,曲弄鹰同样呆愣住!
“怎么可能?!”静呆了一会儿,曲弄鹰首先叫了出来:“殿下他怎么可能突然失踪?!”
震惊之后,铁奔雷立刻冷静下来。“先别慌,我们找此地的秘站问清楚再说。”
没错,他们必须这么做。
只是当他们由秘站得到的是同样的讯息时,两人真正感到事态严重了!
“……昨天前一站火速传来殿下遇袭的消息,我们也派了一半以上的人赶到出事地点,却没有发现殿下他们的行踪。听前一站的组员说,他们是收到放出的讯息才匆匆赶到现场,可是当时现场除了打斗的痕迹外,就没别的……”此处秘站的负责人脸色沉重。
“殿下直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铁奔雷的眉头也全蹙拢了。
负责人摇头。
曲弄鹰、铁奔雷两人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祁尧天最后出现的地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咬着牙,催促马儿尽速前进,曲弄鹰哪顾得眼前风沙漫天刺痛着脸?此刻她的心只悬在祁尧天身上——只差那么一天,她就可以赶上他们了!该死!若不是李璋害她受伤,拖延了她上路的时机,她又怎会在后面苦苦追赶,又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遇袭?该不会又是镇平王搞的鬼吧?殿下他们到底遇到什么样的攻击?为什么他们会全部失踪,连影子也探不到他们的消息?会不会他们已经被人擒住……
焦躁像电极一样猛烈窜过她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恐惧也冷冷地爬上她的背脊,而脑海里浮现的景象更令她不寒而栗……她用力甩头,抑下荒谬的想法。
不不不!他们怎么可能出事?祁尧天一向拥有逢凶化吉的力量,他是机智多谋的太子殿下呢!不会有事的!曲弄鹰不准自己再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必须信任祁尧天……可,她仍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紧揪成一团。
即使发生了这等大事,铁奔雷仍不许曲弄鹰赶得太快,但是在几次劝告无效之后,他也只好由着她去了——因为连他也为殿下无故失踪的事忧急如焚!
☆ ☆ ☆
而待他们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到祁尧天出事的密林时,已经是一天后——
曲弄鹰没想到自己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强恃气力才撑到这里,连马儿也未止蹄,她便急着往下跃,结果是——只见她稳不住坠势,直接摔在地上!
铁奔雷大吃一惊,立刻下马奔到她面前。
“你没事吧?鹰!”他伸手要扶起她,连陪他们同来的两名影子侍卫也担心地看着她。
曲弄鹰摇头,挥挥手喘着气,揉揉作痛的地方,干脆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铁大哥,你先去查看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浑身竟无处不酸痛,骨头简直快被拆散了!没再逞强折磨自己,她只得催促铁奔雷行动。
看了看她苍白颓靡的神色,不用她言明,铁奔雷已经强制她休息;而他则在两名影子组员的陪同下,四处查勘了起来。
早之前已有秘站人员来仔细搜索过一遍,均无所获;而今他们再来,发现的东西也不会比之前的多,所以即使是细心如铁奔雷,似乎也难再找出什么来。费了半天工夫,根本毫无进展,连后来一起加入搜寻行列的曲弄鹰,也不得不放弃了。
☆ ☆ ☆
“他们怎会无缘无故失踪?铁大哥,你想,殿下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曲弄鹰实在猜想不出来他们的遭遇,只好问阅历经验丰富的铁奔雷。
没有住进秘站,此时他们正夜宿城里一间最具规模的客栈——这是铁奔雷的意思。
在门口回头,看着一脸倦容困顿,却仍强撑精神的曲弄鹰,铁奔雷冷静稳重的表情微现一抹若有深意的笑。
“也许……我们不必太担心!”再次叮咛她好好休息,他便回自己的房间。
曲弄鹰盯着他转开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从密林那儿探过后,他的态度一如平常,但她就是感觉不对,仿佛他正疑惑着某件事,也等待着某件事;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他却老是摇头不答。而方才他再说出那句“不必担心”的话,更加深她的疑心。
难道……他在密林那儿果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曲弄鹰的心一亮,想到这可能,几乎迫不及侍要追上去问他,可猛然,她顿下脚步。不可能!如果铁大哥真发现了什么,一定会让她知道……
甩开这荒谬的念头,她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倦惫加上连日累积的精神紧张,使得曲弄鹰身子一靠上舒服的床,就再也止不住千斤般压来的睡意侵袭,她几乎是立刻进入梦乡。
天刚亮,曲弄鹰神清气爽地醒来,她张开眼睛,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怔了住!
“嗯,醒了?!”那正俯身凝视着她的男人,仿佛完全不知他的突然出现够令担心他行踪的人吃足震撼,他对床上才醒来的佳人露齿一笑。
曲弄鹰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眼,蓦地,下意识一手抓住他脖子,手中传来的真实感似乎才让她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喊出一声:“殿下!”
这卓尔不群、面含灿烂笑容、显得神采迫人的男人,不正是曲弄鹰他们急切寻找的祁尧天?
祁尧天毫不避讳,伸手将曲弄鹰扶坐起,两人面对着面,而他身上洁净独特的味道直接侵占她的嗅觉,同时使她的脑子乍地清醒。
“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低低地吐出一句温柔的句子。
被他的突然出现攫去了整个心神,曲弄鹰没细思到他语中的爱怜。明白事有蹊跷,只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难道你们出事的消息是假的?”握紧拳头,看见显然平安无事的祁尧天,如释重负的感觉竟使她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狠狠咬住下唇。
“谁告诉你我们出事了?”凝眉,他盯着她因紧咬而泛白的唇。
“一切迹象全都这样显示,所以我们才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可是现在你——”她眨眼,以阻止冲上眼眶的刺痛感。
抬手轻柔抚顺她披垂的青丝长发,然后将手停在她细瘦的背上,他内敛神情,只余嘴角一抹似笑的弧形。
“太子殿下已经丧命的消息会在近日内传遍天下,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缕死不瞑目的鬼魂。”
他着实亲密的举动才引得她背脊一阵不自主地颤栗,他的话却成功地令她怔愣得忘了刚醒来的羞赧。
“什……什么?”她的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
“太子殿下已经被人用天下最厉害的毒毒死了。”他的表情尽是认真,可他的手正暗施劲,一点一点将臂中的女子住自己怀中移。
猛然明白他的语意,曲弄鹰突然大叫出声:“骗人!”忘了该和他保持距离,只想到反嗤他的“鬼话”。她两手贴上他的脸庞,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心安。“我摸得着你,你的体温是热的,你的心也还在跳……啊!”她继续将手按在他胸口,可蓦然间,一种极怪异的触感惊动了她——低头,瞧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整个贴靠进他的胸怀,莫名燥热霎时涌上她的颊,她忙不迭要推开他。
可,围在她腰际的臂膀愈加箍紧。
“你果真有锲而不拾的求证精神……”他轻松自在地搂着她,鼻子对着她的鼻子,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他温柔地微笑着,她则满脸的惊羞、慌恼。“太子殿下身亡是假,被一群杀手暗杀倒是真的。”没多描述当时激烈的战斗,他只淡淡提到关键。
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虽不算长,曲弄鹰却不难了解到他这两句话的背后,其实已包含了多少的谲诡。她摇头,仍抗拒着他突如其来的抱搂。“殿下,请放开我!”她强自镇定,却克制不住胸口狂乱猛烈的心跳。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做?而更该死的,明知现实的残酷,她却天真地奢望这个安全温暖的胸膛真是属于她——天!她真疯了!
不不!她得尽量远离他才行。
“从我们离开县城,那批杀手就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直到到了这里,我们才决定解决此事,最后运用了一点诡计,才使他们相信我中了他们的剧毒。我们只让一人“侥幸”逃脱,而那个人肯定会将他见到的事据实以报……”彷若未觉她的挣扎,他那带着笑的双眼眨了一两下,嘴角扯出一闪而逝的笑意,之后迅速敛回肃然的神色。
挣脱不出他的制箍,曲弄鹰只好红着脸直瞪着他;而她的主动提及,令原本就想知道一切的她,转移开一些注意力。
“你故意制造出事的假象,难道连秘站也不知道这消息?”联想到这点,她双手一紧,不自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忆起之前几乎担心他到食不下咽的地步,那种酸酸涩涩的刺痛,又蓦地扎上眼眶。
凝视她迅速垂下的眸珠泛漫一层薄雾,祁尧天放开了她一些,缓缓地,他用指节轻柔地刷过她眼底的阴影。
“消息愈少人知道愈好,我们知道你和奔雷听到这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尽速赶来,而且奔雷也看见了我在现场留下的暗号,我们只等着你们前来……”他语中的轻怜情意含着叹息。
被他的温柔举动催动了泪水,曲弄鹰急忙眨动眼帘将它们赶落。“……原……原来铁大哥已经知道……”难怪他要她不必担心。
用袖擦去她的泪,祁尧天低声道:“奔雷说你听到消息就半刻也不愿休息地一直要赶过来,你的伤刚好,不怕人担心吗?”
“我……我没事!”抬起晶亮的眼,曲弄鹰试图与他柔情似水的力量相抗。这回,她毫不费力地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既然大家都没事,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铁大哥、御风,他们是不是都在了?”她必须让自己分心。
这回任她推开,祁尧天坐在床沿,笑看着她将自己退到无处可退的角落。
“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没将她逼紧,祁尧天站了起来,视线乃未离开她。“原本我只是想进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没想到……却好像吓着了你……”他语含深意。
他墨黑的深眸微隐灼热奇异的光焰,令曲弄鹰的心怦怦悸跳。回视着他,她恍惚失神了一刹!
“……不该是这样!他是太子殿下,而我不过是……”她不觉轻喃出声。
“太子殿下就没有喜欢人的权利吗?”祁尧天沉稳的声音突地响起,有力地截断她的自言自语。
吓了一跳!显然被听到了——曲弄鹰又羞、又惊地直瞪着他温柔与刚毅并存的深刻俊颜。什……什么?他的意思究竟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在你眼中,难道我还只是个太子殿下而已?”他眉毛一挑。
曲弄鹰被他逼人的视线一凝,身子开始悄悄往旁边移,不想面对他语句背后的真正含意,她只想逃。“当……当然!”
她的举动一丝也没逃过他的眼。
祁尧天双手环胸,气势自然底定,慑人的威仪立刻令她呼吸一窒、身子一僵!
“叩、叩、叩!”一阵轻悄的敲门声陡地传来,及时打破了两人间沉默却又暧昧的气氛。
如遇救星般,曲弄鹰一听到敲门声,想也未想,立即从另一旁迅速溜下床往门口跑。“我去开门!”
祁尧天微微牵动唇角,眼睛追随着简直落荒而逃的女子,神情明显散朗了开,一抹笑意泛漾开来。
“慢着!”
曲弄鹰才摸到门把,即不得不暂停。她略紧张地转过头去面对他,却大感意外地只见他已步至她身后,并将一件外衫披在她身上。
“穿上才不会着凉。”他平平静静地道。手离开她的肩,退后,坐回椅上。
心窝一暖,曲弄鹰既感动、又觉不安。闷着一口气,不敢再看他,倏地转头将门打开。
门开了,进来的是两人一禽——铁奔雷、耿御风,和鹰奴!
不待诧然意外的曲弄鹰开口,伸着臂膀让那只苍鹰停歇的耿御风,已经又兴奋、又讶异地对她直呼嚷:“太好了!你已经醒了!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鹰?方才我们看它在上空飞,一时有趣向它招手,没想到它竟然真的飞下来,而且还停在我的手上呢……”
曲弄鹰哪不认得它!
“鹰奴!”她一伸手过去,鹰奴立刻跃到她腕上。
“它真的是你的鹰啊!”耿御风还想逗它,却见它再也不理他,一颗鸟头还半偏高哩!“哇!它可真会过河拆桥,找到主人就不理恩人!”瞧它一副睥睨人的高傲姿态,耿御风直想对它亮拳头。
看出他的意图,曲弄鹰笑哼着:“如果不想被啄得满头包,我劝你就少动歪念头。”
所有人都在看他,连鹰奴也将一双碧绿诡亮的眼投向他——耿御风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我不过想跟它玩玩嘛!不玩就算了……”
曲弄鹰将注意力转向鹰奴。
“鹰奴好像已经失踪很久了……”说话的是祁尧天。
曲弄鹰再次面对他,显得镇定多了,她对着鹰蹙眉。“因为以前师兄身上有绿石,所以它才一直跟着师兄;可后来师兄说将绿石献给镇平王,鹰奴也失去踪影……我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祁尧天三人的表情立显古怪。
鹰奴低鸣一声,仿佛想向她表达什么。一拍翅,它突地离开曲弄鹰的手腕往门外旋去。
曲弄鹰一怔,也立即跟着它跑到外面。仰头搜寻,却见鹰奴已经收翅停在庭院的树梢上,眼眸半合,状似休憩。
猜不透它的行径,曲弄鹰只好继续看着它,但又怕它突然飞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难怪它会在这里。”祁尧天的低沉嗓音蓦地出现在她身后。
听出他语带玄机,曲弄鹰马上转身——祁尧天颀长俊挺的身影立在门口,而他的神情深意中带着肃穆;连他身侧的铁奔雷和耿御风两人亦不见轻玩。
曲弄鹰陡然有种心惊胆跳的不好预感。“你怎么能知道鹰奴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没让疑问梗在心里。
抬眸看了鹰奴一眼,祁尧天再将视线直投向她,他没对她隐瞒。“事实上,绿石现在已经在我身上。”
曲弄鹰惊讶地看着他从身上取出某样东西,然后摊开在掌上——是一块莹绿美丽的小石子!
她忍不住向他冲去,停在他身前,低头看清了在他手中的小东西——正是她追寻已久的绿石。她下意识地伸手向它,未及一半却又猛地缩回手。
“原来绿石一直在你手上!”曲弄鹰吐出一口长气。
“不,你错了。”祁尧天出人意料地否认:“它直到昨晚才在我手上。”他突然执起曲弄鹰的手,然后将绿石放在她掌心。
曲弄鹰错愕地看着此刻正静静躺在她左手掌上的绿石,终于将眸光移到祁尧天脸上。“殿下,你——”她迟疑着。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绿石?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他悠然一笑。
绿石玄奇如常,一抹温暖的热度正由它缓缓泛漾出来;才一会儿,她的手心已经在发热,而这股温暖也慢慢浸透向她的整个臂膀。若她将绿石贴在心口,肯定不用怕寒风袭身了!
“你……现在就要将它还给我?难道你不怕我现在就离开?”她深怀某种期待地试探。
“你不会…”他直视进她美丽无双的眼,悟然微笑:“就算现在让你拿回了绿石,你也会等这次行动结束才离开,不是吗?”
他简直将她看透了!
一眨眼,曲弄鹰突忆起之前的疑惑:“你说绿石昨晚才在你手中,这是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是铁奔雷。他的神色冷肃、语气森严:“攻击殿下的那一批人中,其中一名刺客的身上藏着它,你的绿石就是无意间从他身上搜出的。”
“绿石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刺客的身上?”曲弄鹰更不解了。
“那名刺客……你不陌生……”祁尧天话中微有叹息。
她环视三人严肃的面庞,一股冷冽寒气莫名由脚底直窜上,某种不可能的臆测在脑中闪过——镇平王府、不是陌生人……绿石……
“不可能!”曲弄鹰猛地惊喊出声,连她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几乎凝屏着气息,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说的不可能是他……”
“事实上,你要的绿石一直就在他身上。”祁尧天伸手握住她的肩,藉以缓和她的情绪。“早在你闯进宫,要我帮你找可能被献进宫的绿石时,我就怀疑东西其实还在他手中。要知道镇平王有没有献绿石进宫很容易,登记进献录的资料近期没有他的名;而事实上,早有谋反心的镇平王当时也已月余不曾进宫,更别提他有心思进献什么异宝讨我父王欢喜了!我派奔雷负责追查你师兄的状况,我们不曾怀疑绿石曾离开过他的事。昨天,御风审问出袭击我们的七名杀手,包括一名被特意放走的杀手全来自镇平王府;而昨夜,奔雷认出了你师兄朱元季竟也在其中,绿石确实一直在他身上。”
曲弄鹰怔愣了良久……
绿石在师兄身上并不是十分令她意外的结果,她惊骇又不可置信的是——他竟是要行刺太子殿下的杀手之一?!天!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不!铁大哥一定是认错人了!那个人绝对不是师兄……师兄就算再怎么贪求,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才惊觉是紧握的绿石扎的——她心惊了!
“带我去看看他!殿下,我要去看看他!”她再顾不得礼数地扯住祁尧天的衣服,急切地直想去证实他们的错误。
☆ ☆ ☆
一会儿后,曲弄鹰置身另一间客房里。
祁尧天他们早包下客栈整个隐密后园,而七名刺客则分别囚在两间客房里,由侍卫严密看管着。现在一名杀手被单独带到这间房——曲弄鹰瞪眼看着正被人拖进来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蓬头垢面、全身多处刀剑伤痕令人怵目惊心,看得出他已经饱受折磨和惊吓。
“师兄!”曲弄鹰几乎不敢相信这男人就是她的师兄朱元季!可她并没有看错,她低呼,奔上前抓住他。
生怕他会突然大发凶性,押在朱元季两边的手下赶紧抓牢他;而铁奔雷、耿御风也自然地跟上她,以防万一。
原本一脸悸怕、两眼无神的朱元季一听到似曾相识的叫唤,不禁眨了眨眼,然后回复些许意识,定神看向面前对着他咬牙切齿的貌美女子。
“小……小师妹?”他低喃。一定是他眼花了,曲弄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曲弄鹰恨不得狠狠摇醒他。看着他一身的狼狈,一层悲哀和荒谬的情绪沉重地压上她。“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闯了什么滔天大祸?”她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话。
焦距再度集中在她脸上,朱元季的眼睛渐渐亮了。他张大眼,终于确定站在他面前的人真是曲弄鹰。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把视线慢慢转向她四周的人,而当他看清在她身后那名英挺的男人是谁时,不由自主地喘起了大气。
即使成天幻想着钱财能从天而降,本性还算不恶的朱元季却从未想过要杀人,更没想过要以杀人来换取财富;可没想到,镇平王爷似乎摸透了朱元季的弱点,在赏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使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后,朱元季终于答应替他杀人。于是他在王爷的安排下来到这里。镇平王爷似乎是利用他身手实在普通不致令某些人起疑,或者是无意中看到他吹管箭、射飞鸟的高技,所以他被赋予以吹射毒针的方式下手……
朱元季的任务只是被告知目标,然后下手,是以他根本不知道他要杀的人是谁。而为了得到王爷允诺事成之后,让他继续拥有荣华富贵,即使他先前所有的那一点良心也被泯灭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行刺的对象竟然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失手被抓后他才知道这个事实,而他发现真相却为时已晚……谋杀太子殿下,天!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曲弄鹰蓦地放开朱元季,转向握有生死大权的祁尧天。
“殿下,依律……你们都怎么处置……刺客?”她的声音有点颤摇。
就算他再怎么不该,他总还是她的师兄,她无法坐视不理,更不能见死不救……该死!她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强硬将他带回忘忧山,否则今天也不会出这种事!
祁尧天一挥手,两名手下便将一脸惊惶失措的朱元季带出去,曲弄鹰想追上去,却被耿御风拦阻。
“鹰,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行刺殿下的下场只有一途……”连一向豪气爽快、乐天达观的耿御风遇上这种事,也不能不冷硬下心来。
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曲弄鹰早已心乱如麻,耿御风的话令她更加焦慌。
“不!他不能死!他是我师兄!”她屏着呼吸,眼睛望向祁尧天。“殿下,我不相信师兄会做出这种里,我想……他一定是迫于无奈……一定是镇平王胁迫他!殿下,我请求你网开一面……”
凝视着她焦灼、透着不安的苍白面容,祁尧天深不可测的黑瞳迅速掩过一丝怜惜的光芒;可一瞬间,又复归平静。
“你的意思是——连同其余六人我都得放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似的,可一种犀利的威严却从他的眉眼神情中散发出来。
明白自己的要求是过分了点,可她不能不为他的生存做努力。“我……我知道我的请求太过无理,我只希望殿下能再调查清楚,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也许我说的是事实……”她紧张地看着他。
“所有人在昨天已经供出一切,其中也包括朱元季。”耿御风将他的供词简述一遍,而他的话也间接粉碎了曲弄鹰的臆测和能救他的一线生机。
她呆住了!
该死!师兄竟然这么做!而更该死的,则是镇平王郭永!师兄再怎么不成材,为了成为有钱有势的人而逃家,可谁也不能说他怀抱梦想有错。他只是错在不该心存一夜致富的妄想,以至于被有心人利用,走上歧途;他只是错在不该选错了主人、用错了方法……
曲弄鹰不怪他欺骗了她绿石的事,只怪他欺骗了自己去做这种违背良知的事。为了钱财去谋害人,即使他要杀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可这还不是一样是天理难容的行为?
天!她该怎么办?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见死不救,可她心里却也十分明白──想救他,根本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 ☆ ☆
盘坐在树下,长剑置于腿上,曲弄鹰看着前方祁尧天傲立挺拔的背影,心头不由泛起某种苦涩…
这五日来,尧殿下已死的消息早传遍天下,他们现在正积极地赶回宫;而数名侍卫则押着包括她师兄在内的七名刺客早一步走——怕她再做傻事吗?
曲弄鹰苦笑。
她并非无理性之人,只是碰上这种情理交战的事,她就是无法舍去“情”的包袱;所以这几日下来,她一切的方法都用上了,偏就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意;甚至她计划不顾一切地偷偷放走师兄,却总被祁尧天识破。她明白她的举动令所有人为难了,可是……
猛回神,曲弄鹰发现祁尧天已蹲身在她面前,让人心跳加速的英俊脸庞有着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
“你在想什么?”他深黑的眸,又锐利、又温和地与她对视相缠。
偏头看了四周一眼,只见不知何时,包括铁奔雷、耿御风在内的十数名侍卫,有人牵着马儿入溪刷洗、有人难得轻松地在水里抓鱼,曲弄鹰却发现,他们好似都很有默契地,每个人都离她和祁尧天一段只足够适时防卫的距离……
做啥?当她是瘟疫吗?这些人最近都有些不对劲,看她的眼光总有股说不出的诡异,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种不着痕迹的转变……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回首,对祁尧天蹙眉而视。“殿下为什么要在乎我在想什么?”她突然感到烦躁起来。“就算我快乐、就算我悲伤,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殿下为什么要费心理会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她脱口而出。
他有能力影响她的心绪、撩乱她的心思!她没有笨到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傻事——喜欢上未来的帝王,这不傻吗?可即使她努力不让自己愈陷愈深,却徒劳无功。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时不知不觉地沦陷,她却十分明白一点——喜欢上一个万万不能喜欢的人,肯定不会是件好事。
她永远追不上天,云和泥也不会碰在一起——真是该死的真理!
祁尧天眸中的刚气融化了,唇边乍现一抹微笑。他气定神闲,凝注着她微愠的脸蛋。“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表情一向藏不住心里想的。当你高兴时,你的眼睛不会悲伤;当你生气时,你的眼睛不会快乐,你的眼睛毫不隐瞒地泄露了你的情绪……而我,在乎你的快乐和悲伤。鹰,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一件事吗?”他眨眼,突然伸掌扣住她的腕。
微惊,心脏止不住悸跳!曲弄鹰下意识要挣开手,却被他愈握愈牢。她摇着头,无端地脸颊发烫……天!他……他不可能这么注意她!
“殿……殿下!有人在看着,请你……”为她的大胆举动,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真傻!”祁尧天叹息地低语。
“什么?”她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来。
“相不相信你有能力吸引我全部的注意?”他把玩着她细致的手腕。
她呆住!
“相不相信我喜欢你?”低首,他轻吻她的腕。
“啊?!”她被震得更呆了。
他蓦地期声大笑……而他的笑声惊醒了曲弄鹰,也令得众人忍不住将原本趋避的视线投向两人。
意识到四周的眼光,曲弄鹰不由得满脸羞红,慌不迭用力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出,然后一下跳了起来,后退好几大步。
“殿下?!”她不可置信地惊呼。“天啊!她……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他怎么可能……
缓缓站起身与她相对,祁尧天敛回大笑,而嘴角仍余一抹愉快的笑意。“怎么?我不能有喜欢的对象吗?”
努力要抑平如擂鼓般狂响的心跳,曲弄鹰闻言不由又退了一步。“当然能!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要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而我……不过是小小一介平凡山野女子,殿下就算有喜欢的姑娘,也不可能是我。”一与他灼热的目光相遇,她发现要清晰地思考,似乎是件难事。
“我认识的曲弄鹰,虽然冲动、没耐心,却勇气十足、正义凛然。虽为女儿身,却直比英豪,她独特而吸引人,唯有你说她平凡……而且身为曲相爷之后,你如此说,无异是辱没他老人家了!”他轻扬眉,深眸隐过异芒,突然丢下爆炸性的一句。
心神一震,曲弄鹰又惊、又骇地瞠大眼:“你怎么知道我爷他——”她猛地住口的原因,缘自于祁尧天着实灿然而狡黠的笑容,她脑中倏地闪过一道思绪……
“看来我猜对了!”
果然中了他的计——曲弄鹰又恼、又心服,
“……我爷退隐已二十年,没想到竟还有人记得他!”曲弄鹰终于坦然承认。而对于能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反倒暗松口气。
仿佛瞧出她的心思,祁尧天却不急于点破。
“曲相爷辅佐过我三代帝王,不知为我朝立了多少大功劳。据我父王形容,曲相爷生性真直、正义凛然,乃朝廷良相。虽然当时他厌倦世俗,辞官求去归隐山林,可我父王一直没忘记他,甚至数次派人寻访他的行踪,想再向他请益,却从未实现,于是我们都认为曲相爷或许已经不在世上……”
曲弄鹰仍心存怀疑:“我从未提过我爷爷,为什么你会猜到?”
“因为绿石的关系,而你正巧又姓曲,我们再推算你爷爷的年纪,大概也相差不远了。”他解答。
“……原来是因为绿石!”原来是它泄露了她的身分。
“绿石也称‘鹰眼石’,当时我父王将一颗赠给曲相爷,其实你们都不知道的是——绿石其实是一对,现在一颗已在你身上,而另一颗则一直在宫里。”祁尧天静静地说着。他没告诉她,另一颗绿石的主人正是他。
曲弄鹰惊异不已,忍不住从身上取出绿石,仔细盯着它看。“原来在宫里还有一颗绿石……”她抬头望向祁尧天,耐不住疑问:“它们是不是一模一样?”
祁尧天点头。“所以在看到绿石前我只是怀疑,一得到它,我就更加确定你的身分……”
真相大白了!
祁尧天上前,抬手轻轻拈起风吹下无意落在她发上的花絮。曲弄鹰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温柔的举动挑动心弦,直盯着他,怔然!
“鹰,你特殊、引人注目,你扮男装英气风发而不让须眉,你回复女儿身仍是生气勃勃并且凊逸绝俗。如果你只是个平凡女子,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我也不会选上你,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他的手握住垂落在她胸前的一束青丝,锋利却又灼热的光焰透过眸,燃进她的心。
曲弄鹰迷惑了……
微风缓缓吹过,摇曳枝叶,交织出一阵淅淅沙沙的响声。
“殿下,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赶路了?”猛地回过神,她半是提醒、半是想逃。
仿佛察觉她的意图,祁尧天悠闲也似的,双手交叠胸前,阻挡她的去路,炯炯黑眸再度锁上她。
“暂不急。”他牵牵唇角,似笑非笑。
曲弄鹰骤感心跳促乱,而她也意识到四周众人故意若无其事散到较远处的行动——真是……该死!好像她的身分不再是护卫,而是属于他的猎物。
一阵恼意挟着之前的闷气猛地宣泄而出——曲弄鹰突兀地转身,握紧拳头,狠狠朝坚硬的树身捶下。
“碰!”一大声响捶落,可想而知那股惊人的力道。而在她第二拳要再击出时,却发现一只大掌突然横伸过来,贴在树身上——她一惊,硬生生地卸回拳势,堪堪在那只大掌上停住,才免去击伤它的危险。
“你——”她呆愕地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企图以掌挡她拳力的男人,而在一刹间,不可思议的情潮竟无法受控制地翻涌上心。
以大掌包覆住她的手,祁尧天将它展在她的掌心。看见在她指节上已经沁出血痕的瘀伤,他的神情条地绷紧。“你竟然这么伤害自己!”他的声音从齿缝里低低迸出。
曲弄鹰看见自己淌着血伤的手,仿佛带着丑陋的罪恶,她忙乱地抽回手,可下一瞬又立刻被揪回——祁尧天已经取出帕子开始处理她的伤。
因为曲弄鹰突来一记重捶的声音,引起众人的关注,所以大家都看到了殿下正在为她敷伤的一幕。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再度转过身,统统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的样子……
即使他的表情阴沉,可手下的动作却轻柔之极。
“殿下,别再这么对我。”曲弄鹰低喃,她怕心底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愫……
用帕子将她的伤处扎好,听清楚她的低语。祁尧天将她受伤的手执在掌上,并温柔地以另一掌覆盖;然后,他没让她再退缩地直视她黯然的眸。
“我知道该怎么对你,只有你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所有人都看见了事实,就只有你还在怀疑。”他低叹一口气,直想摇醒她固执的脑袋。“鹰,我不能卸去我的身分和责任,更无法改变它,可是我不以为身分会阻隔我爱人的心,为什么我不能爱我想爱的人?为什么我爱的人不能是——你。”
听他最后那一句,曲弄鹰不由自主屏住气息,心跳再次促急……天!他爱她?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爱她的话?
又惊又怯、又喜又羞……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涨到最高点,同时在她的胃里翻搅不已。
为什么她不能爱他——因为他是太子殿下;为什么他不能爱她——因为她只是个平凡女子。她爱他,甚至愿为保护他而付出生命,是她早抵赖不过的事实;而……他爱她?!
凝视着她惊疑不定的表情,祁尧天肃然的脸庞不由飘过一抹几乎难以觉察的微笑……对于这遇到追敌护卫的事冲得比任何人快、遇到这种纤细的感情事也逃得比任何人快的小女子,他早知道非要比常人付出更大的耐心不可。
“说我霸权也好、专制也行,既然我已经爱上你,就不打算放开你,希望你明白这一点,鹰。”他浅笑的轻淡语气中,却带着坚定宣誓的意味。
曲弄鹰反被他的霸道激扬起了反抗心。
“我不要明白!我为什么要明白?就算你是太子殿下也不能强制我留下,只要我想离开,随时都能走!”
“我会不惜动用一切方法阻止你离开我身边。”祁尧天英俊的面庞迅速掠过一抹爱怜,他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眼神已经蕴出锐利。“别怀疑我的话,鹰,你应该知道,既然我已经决定不放开你,我就绝对有办法令你走不了。”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些。曲弄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他的话无论多么柔和,都有着无上权威——可她并不轻易撤防。
她一咬牙。“你威胁我!”
“不,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柔如清风。
他会让这只鹰心甘情愿在他的天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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