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5期

露天电影院

作者:小 鱼




  他撑着雨伞从广场弯角处走来,天空没有下雨,落寞与孤寂罩在伞下淅淅沥沥。微微一笑,整个广场像黑洞洞的电影院,忽然从远处投来一束亮光打在布幕上,浓丽刺目。
  他隆重上演了在她的生命里的出其不意。
  她下意识地用手一遮,光束从苍白的指缝溜出,生命的轨迹被延伸分割成五条可怖的黑岔,怎么也拭不去。
  如果他是挂在广场中央的布幕,那么她情愿是布幕里裹着的精灵。被蓝幽幽的光一照,现出原形,不知疲倦地演绎悲喜没有感情,却可永恒。
  
  水印站在广场中央,静静地看着他,渴望他能在涌来涌去的人群中一眼就辨出她来。水印穿着一件可以在太阳下漫唱童谣的棉麻冷蓝格子裙,像被人捞上岸的溺水的孩子,安静而脆弱,无助又坚强。
  这多像某场电影里虚构的情节,男女主人公在暴雨中相拥吻别,商定明天去结婚。未来被瓢泼的雨夜冲得崭新,充满憧憬与美好。
  明天很快来临,战争带走爱情,而他们却在这天登记结婚,他始终没有找到她,尽管广场里有两个静止的人在相互等待。
  
  时辰举起手,两道黑痕重叠在一起,彼此纠缠不清,他顺着它回望看到被太阳蒸得失去光鲜的水印,急促的坠入他的怀中,为剧终找到稍许安慰的依靠,他终是寻到了她。
  这样的婚姻都能让她演得如此美丽动人,催人泪下。
  时辰没有阻挡也没有推开,他在刹那间仿佛是抱着另一具躯体,温暖柔软,搜索甜蜜的回忆。于是对她有了点情意,笑道,我们走吧。
  
  打开红色结婚本,水印抑不住的笑流了出来,滚在两人的合影上,一粒一粒浸湿红艳的大章子,空洞形单,一不小心他们就全军覆灭。
  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在弄虚作假,真不知现在的人是对假麻木了还是对假习惯了,怎么就不逮住我们呢?
  你还不闲烦吗?时辰没有任何情绪,他的情绪早就耗尽了,终于结束了人工制造的梦幻影剧。
  水印望着他,备感陌生。她以后的生活将与这个男人扯上关系。原本他们就很陌生,硬是有人将他们扯上关系,扣上感情的砝码。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是的,他不满足。
  
  时辰是银行高级职员,主管国际金融部欧洲市场。他把红本子扔到行长的面前说,如假包换,拿钥匙来吧。
  你从哪里这么快找到姑娘愿意嫁给你,她不怕你是坏人?
  我长得像坏人吗?坏人长什么样?在福利分房的期限内吧,有红色有效证件吧,按照我的个人表现及职务楼层应该好点吧。时辰随意的从行长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
  烟一圈一圈地在他的眼帘周围来回摇动,像电影的镜头从低到高,由近至远,从左到右,由聚到散,每个角度极有层次,模棱两可却清晰逼人。
  
  同事恭喜时辰找到如意女子,都想知道什么人愿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嫁给他。要知道他在半个月前还未见一丝风吹草动。
  时辰淡淡地说,没什么,到时自然就知道了。你们也可以站到马路中央寻问哪位女子愿嫁,可得一百二十平米,三室二厅的居室。恐怕都排队抢呢?
  瞎说了吧,我早就试过了,没用。现在的女人既重财又重人。
  
  水印一直住在舅母家,原本就很狭窄的房子根本就容不了五口人,冬冷夏热。她曾经租过各式的房子,也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搬家,有天她对着一大堆零碎的东西发誓,我只要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什么都可以委屈。
  他走过来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声音真诚的足以吻醒沉睡了千年的公主,她孤零寂寥的指尖微微向后一退,为什么不?
  
  干燥炎热的夏季是不是可以阴凉沉湿下来?
  
  水印听着牛肉串在火炭上发出吱吱的痛楚,心里满是喜悦。这是个食物链的社会,它理应快乐,被人宠幸的快乐。快乐如我。
  生命的真实意义在于被利用的价值。
  
  火烫滑入肚皮里用冰镇的苹果汁一浇,传来哧啦的响声,像是刚受完酷刑。水印沿着冰冷的水流摸索着胸口,我招供,隐藏在内心的欲望。
  它是透明的,在我身上自由地游来游去。
  
  舅母喜剧色彩颇浓的表情让水印开心地笑了,总算可以找到开心的素材了,活着多寂寞呀!
  她听到水印要结婚的第一反应是,他有没有房子?做什么的?被狭小空间挤出了一身病的女人拎着心捏在手底,太阳侧着一照全曝光了。
  有!一百二十平米。工作……还行。水印心里一惊,他是干什么的?我竟然忘了问,此等大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呢?只听他说自己在银行,他在银行是清洁工还是行长?公平,我对他不也一样神秘。
  如果他是个人贩子,我是不是还会替他数钱呢?水印的脑子里满是狐疑,太轻率。
  倒是舅母说,你也别委屈自己,这家可没嫌你什么的。结婚不是儿戏,这么快就了事不行的,你也不商量一下。以后如有不好,可别生怨心。我们是为你好。
  舅母这几句话说得不痛不痒,水印听得蛮感动。毕竟舅母第一次开始关心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迎宾的新娘像急促开放的曼陀罗被抛入红色的河流里,据说那条河叫爱河。永浴爱河。水印替她担心,她会不会游泳,会不会保护自己,有没有人赠送救生圈。在新婚的那夜会不会懂得将曼陀罗的毒汁挤入新郎的血液里,据说那样可以蛊惑迷醉他一生。
  水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像她一样站在那里被人浏览,她希望可以。不管怎样,这是自己第一次结婚,以后也许会习惯平淡,但这次不甘心。
  
  关于时辰的大量信息在她的脑波里排列组合,剪很短的发,戴很炫的眼镜——干净斯文的男子。穿着深蓝的衬衣,不知什么牌子。有品味的男子是不会随便把自己喜好张贴在外面的。只有像“文革”时期的大字报,炫耀无知才会到处散发。
  灯光下的侧影握着繁华的酒杯,自己却是一副孤独无辜的雕像。水印忽如奇想需要一根金手指,一点他,他就复活了,开心的笑,开心的生活,一如常人。
  常人是不是就像我一样生活?
  
  时辰刚审第一个交单信用证心里就喷出火来,妈的,这是什么家伙做的单据?懂不懂国际业务?素质这么差,把FF打成了USD,打劫也没这么夸张!便把单据统统塞进纸袋,退回去,让他们重新做好了再送来。同事们面面相觑看着时辰走出去。都不知哪里出了错,只好重新再审。以前,为了确保商业银行的金字招牌,时辰要求他们每个将符点都需要向客户指明。
  时辰口袋里多了一把钥匙。他很喜欢那房子,空旷寂静,没有人居住过的气息。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来临,如幽居多年的妃妾,轻轻一触它就禁不住地颤动起来。时辰想到以后要与一个陌生的女子日出日落不免感慨,凡事都要有代价的。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呢?她可能融入他的生活吗?
  
  水印与时辰相遇在广场,这次没有预约。很有缘的,我准备着领了结婚证后就领离婚证。水印站在时辰的后面。
  时辰从阴暗的背景里转身一看,水印被雪亮的阳光笼罩着似一把尖利的刀猛的刺入他的胸口。是你?他换一个视角看她,稍稍柔和些。
  
  时辰见父母都未睡便打个招呼往寝室走去。父亲说,年轻人总喜欢急功近利,为一套房子你何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我的事自己会处理的。您老意见我会听从。她人不错,我很喜欢的。水印漆黑的眼珠浮出来,像两颗水洗后闪着晶晶亮的黑葡萄,用力一挤就冒出甜汁来。如果她流泪,是不是甜的。时辰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想象着如果有一天吻她的泪是不是如甘泉?她的模样随着赵传的《爱要怎么说出口》,飘来荡去,被对面人家射过来的光一照,像微粒一般悬在半空中。她是那道光穿射过他的暗房。
  他轻轻用手一握,那光就变成一条通道,时光慢慢倾泻出来,有个女子走出来对他说,你爱不爱我?
  爱。
  有多爱我。
  你说有多爱就有多爱。
  这是某个电影的对白,男主角死的时候说了句很伤感动人的誓言,她在他的胸口流了一衫的泪。
  女人就是这样,为虚构的情节流虚构的眼泪浪费虚构的情感,现实让她们有太多装不下却又无处排泄的情绪。
  
  时辰掏出烟擦亮火柴,光不见了,她消失了。是的,她说过,喜欢用火柴的男子,因为每擦亮一根世上的愿望就会实现一个。
  现在的人都不用火柴,所以愿望也很难实现。
  她在哪里?不知道。结婚的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长得很相像,都爱穿冷蓝的棉麻裙子,在太阳下都像尖刀以最快的速度刺入他的心脏。
  心脏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快乐的嘶鸣。轰的倒下,没有第二次快乐。
  喜欢是一个人,娶妻生子的是另一个人。
  
  她叫水印。她说是一个标记,在水里做的图标,以免来生认错了。在水里可以做图标吗?也许,也许仅是她的一个愿望。她说她没有恋爱过,觉得嫁给他很不甘心情愿。因为这场婚姻里不允许谁先付出一点儿的情感,最后的分离会痛彻心扉。
  她说能够在黑夜里整日整夜的思念一个人是一种幸福。她没有获得这种幸福。不知道黑夜是用来干嘛的。
  
  水印的母亲拉着他们的手说,我就只有这个姑娘,又在外地。这孩子受的苦头也多,她父亲去得早,没人疼她,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这话使水印怆然泪下,为了一套房子她把自己给卖了。
  卖得很幸福。
  
  被鲜红旗袍勒得透不过气的水印浑身冒着冷汗,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不知自己应该去哪个房间。她希望此时此刻迅速晕倒,这仅是个奢侈梦想。在梦里但愿能有台冰箱将自己冻住,不再遭遇寒冷。
  时辰像一块轻盈的丝绸缠绕着她,依稀听得客厅里传来《天鹅湖》幽静的前奏,随后是《卡门》热烈的扫荡。他贴着她的肌肤共同呼吸。脆脆的,一碰就碎。
  碎了也好,应是另种幸福的开始。
  
  时辰,这房子值多少?
  下星期可以拿房产证,四万元吧。
  不是这么说,是市场价值多少?
  时辰望了一眼,我不太清楚,大约几十吧。
  几十万?你说一个人一生可以赚几个几十万?在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了第一个,而且特别的容易。还买一送一。
  
  我们单位也给些补贴算是给没有分房的人一些补偿吧。你说我们用这些钱干什么?水印端着碗问时辰。
  你留着吧,以后用得着。
  水印怔怔的愣了半晌说,以后的事长远着呢。这婚是结了,想分可就没那么容易。
  我可没说什么,你别净胡思乱想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说我心里的话。我查过法律资料,一般来说夫妻平分共同财产需要共同生活八年以上。换而言之,我们得扣在一起生活八年。为何不快快乐乐地生活八年呢?
  时辰把碗一沉,你有权住在这里。这是你的家。
  我没有家。我是一个流浪的孩子,我原以为把自己卖了可以换得幸福,没料我落得两手空空。
  幸福不是一厢情愿。
  
  他在房间里看足球之夜,听着黄健翔面对虚伪的中国足球侃侃而谈,水印觉得很可笑,原来虚伪也这么有市场,起码有一大堆虚伪的人在观看。
  水印透过他漫出来的烟雾张望那间屋,多像小时候在村口麦场里放的电影,恣意盎然。那是另一个她无法触摸的世界,惟有观望。她最喜欢的就是在电影的幕后跳舞,让自己的影子与电影里的人物相融在一起。那种黑压压的温暖只有在舞动的时候才会体验到。
  在电影换盘碟的时候把手用力向上张开,等着一束光将她的灵魂照光,把它投影到幕布上去。于是她做出各种不同快乐的手势,快乐原来也是那么短暂,需要借助一束光。
  水印伸开手,惊异的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会投影在时辰孤独的幕布里,快乐着痛楚着。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孤独得至始至终惟见他的对白与眼神。
  他能不能与我合演一幕戏哪怕仅一次便谢幕。
  
  时辰喝着冰啤,感觉肚子里有一尾鱼自由的游来游去。它不停地向自己索取氧气,不停地吐出一串串鱼泡。在我这片海里终有一天你会溺水而死。
  走出来取罐冰啤,水印美妙的身姿吸引着他,她弯睡在客厅的中央,透亮的水晶肤色被浅黄的灯一照显出楚楚动人的风韵。看上去她是那么的柔弱,柔弱得足以激起心底隐蔽太久的摧残欲。
  
  他是个足球健将急促地奔跑在她的领域,渴望霎时扣人心弦的攻门。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笑,一笑整个防守全垮了,露出破绽,任由他撕杀。
  时辰默默离开,她是一座空场,找不到球门的源头。
  
  水印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银幕的那端走来,小时候的愿望也不过如此甜美。她在那张幕布里细细离离地舞动,希望他能停留下来永不离开。
  他还是走了。撤退得干净利落,像是从来不曾来过。她用手一触,他又恢复了一张苍白无味的幕布,沾满尘烟。
  
  刚被行长软硬兼施、刚柔并济地狠批一番,银行大楼像个罩子压得时辰喘不过气。他的事业发生空前危机,本季度的回款超低,信用证少的可怜。收到可靠消息说几个做欧洲市场的大客户都到别的银行结汇,这影响到银行的操作程序及声誉,行长天天大会小会的开个不停,查找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问题根源。他背后对时辰说,我相信你是个有才者,但你要证明给大家看。不是我嘴巴说说就有用。
  
  有时候一个人的业绩直接左右他的权力。时辰明显感到平日里看似团结一致的整体暗涌波澜地位岌岌可危。
  一个习惯权力的男人,失去权力后意味着什么?时辰不愿多想,目前只能奋力拼搏。踏上这条不归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应酬客户到深夜,时辰借着醉意打开水印半敞的房门,看见她踮着脚伸开双手像是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墙壁上涂着一些用焦黄抹的图案,时辰定眼观看,才发现这墙被创意成一张火烧的纸,她是被钉死在上面的烈焚。
  想到这里,时辰感到一阵可怕,这个女人头脑有问题,早晚会发疯。他刚掩上门,水印开口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有应酬。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
  我害怕,她随手关灯。一道闪电临空劈下,将她镀上一层淡蓝诡异的光泽,雨夜里游荡的孤魂。
  
  时辰酒醒了大半,勉强振作说,早点睡,一切会好的。
  水印发狠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一地,不准走!
  时辰冷冷地瞧一眼就转回卧室,水印跑上来抢了他的档案袋激动的大声叫嚷,看我敢不敢撕了它。
  水印,我真的太累了。求你让我安静。如果你喜欢请回房慢慢撕。只是不要吵醒邻居,被人嘲笑。
  嘲笑什么?怕什么,反正你单位的人都知道我是你捡来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时辰干脆打开电视不理睬她。水印仿佛有备而来,岂愿善罢甘休。一跃跳到床上用手掐时辰的脖子说,我会杀了你,信不信。
  我信。谢谢成全。
  水印的手软下来,在一边无言哭泣。这个男人真是冷血,连跟她吵架的欲望都没有,连吵架的时候双方都不能沟通。
  她害怕找不到引起他关注的方式。
  抽泣的女人有种独特的柔美。时辰凑过去低语,别哭了。水印反身抱住他禁不住泪水滂沱,伤心欲绝之处竟然有几处换不上气来。她的手如枯藤牵附着他的身体,慢慢化成细蛇盘绕着,时辰没有办法只能接过她吐出的蕊,火热中略带冰冷。
  她的泪是甜的,甜得发苦,像浓郁的琼浆将他的脸包起来,黏糊糊的拭不去。
  此刻的水印希望自己是一条巨蟒可以将时辰圈在自己的禁地,随时可以一段一段的勒碎。
  
  周日的清早,时辰睡意朦胧的走出房间,看见水印赤着裸青的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身着白色纱裙。让人吓怕的是她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的缠着白色柔软的卷纸,像是一条美丽的纱巾,更像是一丈白绫拖拖拉拉的将她吊了起来。
  时辰大惊,你做什么?
  水印用手一扯断,笑道,没事。是卷纸,我还没有勇气自杀,只能模仿自杀,从心理上满足一番而已。
  
  水印贴在壁画里的十字架,浅吟诗句。边吟边将桌上的香炉捧起,用鼻子闻了下。然后点了一炉沉香,吸着一点一点的从洞孔里透出来的青烟,有种自由释放的轻松明快。她紧紧用脸贴着它,泪水汩汩的涌来。不消一会儿,连泪水也被薰黄剥落在青铜的香炉上,道道都是哀伤的脸影。
  她抓起一把香灰,在阳光穿透的隧道里用嘴呼出一股气,整把香灰凌乱飘渺的舞动起来,似有规则,似无痕迹。
  爱情莫不是就如这把灰,轻轻一吹就渺无踪影。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在爱,她需要求一个答案。当灰飘尽的时候,她把手按在香灰上印上她的图标。
  
  水印死之前正在办离婚手续。她一直都保持着微笑与冷静,对时辰没有任何言语。他们约好一同去办离婚手续。约在广场,他走过来,一道冷蓝的光束投过来,幕布里却没有任何画面,是不是胶卷出了问题?
  没有人问这个问题,大家都学会了耐心等等。反正有的是时间,消耗一辈子不要紧,还有来生……
  水印开着玩笑,我猜想这个政府吧应该调侃一番我们这些个精神疲惫的人,在庄严的墙上写上:两个对的人在错的时候爱了一场。瞧,多人情味呀!
  被红绿灯拦在人行道上,一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水印尖叫了一声就把时辰推了出去。
  
  时辰抱着她宛若一碗清水,在不停的奔跑求助中洒完了最后一滴。她没有像电影里男女主角死生离别时有一段经典的对白,她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她永远地睡在了时辰的怀里,医生说她在路上就已死亡。
  生命的真实在于它的脆弱与不可琢磨,它不是电影可以在临死时还能喋喋不休的说出自己内心呐喊了一千次的表白。
  关于爱情只字不提。水印的生命里是否爱过一个人?
  没人知道。
  
  时辰回到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薰香,顺着它到了水印的卧室,看着壁画中的十字架时辰泪流满面,他终于知道自己永失所爱。为什么总是当它来临的时候,我不能感应。为什么它走了以后却要让我独自煎熬?
  他用手掌按在水印留下来的图标上说,来生我会找到你。
  十字架的每个格子上写着一句话,这恰巧也是以前女友喜欢的一个电影对白,男主人公在临死前作出的一个美丽承诺:
  
  你爱不爱我?
  爱。
  爱我有多深?
  来生还想与你做夫妻。
  责编 天空
  (本文载于“榕树下”中文网站,并请作者与我刊联系,领取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