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1期

走近天通寺

作者:郭翠花




  去天童寺纯属偶然。
  天童寺朗月般的明净给了我极深的印象。也许是因了天童寺的远,或许是天童寺本身的拒绝,偌大的天童寺竟没有一个摆摊做生意的人,山是山,水是水,庙是庙,没有半点尘世的嘈杂和干扰,很幽静。
  幽静中的天童寺,没有香火的缭绕,也不见身披袈裟的人出出进进的,但那种仿佛沉淀了千年万年的禅境弥漫着你,脚步不知不觉地放轻,只觉得心底的浮躁却纷然落地了。
  其实天童寺的建筑与其它的庙宇别无两样,我去过不少名刹古寺,常常怀抱的肃然起敬却被与庙宇无关的纷乱和热闹冲淡了,最后也成了一个走马观花的游客了,就像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匆匆见面又匆匆分手了,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深入其中,能遇着一位有着满腹经纶,且又仙风道骨般的大师,我只要他能给我些许的点拨和指教也就心满意足了。
  在天童寺,仿佛被一种神性的东西吸引着,我开始四处寻觅,甚至走散了同行的朋友们。在一"游人止步"处,我却毫不警觉地走了进去。那里也是一个世界,幽静、深邃,如果有大师的话,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深匿其中。曾经在五台山的五郎庙里,我就死守过一个人,一个已销声匿迹了几十年的北大女学生,据说美国的慈善机构以赎罪的方式年年给她汇款,她都用来修建庙宇了。我想哪怕只要一扫她的背影,我也算与历史有过一次真实的照面,而一个女人的不幸也够我们深思和警觉了。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也未见其人,只好悻然而归,但那个削发为尼,无奈遁入空门,并已过了半个世纪的女子却在无形中刻入我的记忆深处了。在天童寺,当我一无所获正准备走出大门的时候,同行的一位朋友喊住了我,他找到了一位身披袈裟的老乡,说我们可以一块去见他的师傅。于是,在出家人才可以进进出出的领地里,我们上了楼,在一间简朴的房间里拜谒了一位面目清癯,言语不多,年纪也不是很高的师傅。面对着面仿佛是两个世界,一切不知从何说起,寒暄之后,我们就匆匆告辞了。我有些失望,又一次走到了先前已见过的"我是谁"的一间屋子前,忍不住还是进去了。偌大的房间,除了中间一处佛像外,靠墙的四周是一圈木凳,木凳上全是蒲团,好像是和尚念经打坐的地方。这回,我知道我算是找对了地方,天童寺的核心原来在此。就在我神定气闲、心静如水的感念中,那位师傅进来了,他没说什么,就站在我们的身后。当我们再次向他请教并随他上楼时,我终于有幸得到了一大套《大方广佛华严经》的经书。这时我才知道与那位师傅的缘一切已皆在不言中了。
  天童寺是著名的禅宗丛林。禅宗不念经,只打坐。他们日日打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每夜都在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我是谁?糊涂的和尚会越问越迷糊,然后就昏昏欲睡了,只有那些悟性很强的和尚才会问到恍然大悟、神清气爽、灵魂出窍的境界。据说明代一些信奉禅宗的知识分子,因为绝不服降满清王朝而被处斩的前一天,居然全体入化了。可见禅宗的秘不可测的玄奥。
  那位老乡告诉我们,他是半天的坐也打不住的,但他的师傅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静坐着参禅的。
  我是谁?后来我也这样问过自己。在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之后,我忽然就有了一种惭愧,我不能深究地问自己,无法脱俗的我忽然地就会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困惑,最后,我只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看似简单,实很深邃的禅宗的谜底。
  走近天童寺,我发现我们常常看见的只能是大千世界很表面的东西,而那些深邃的所在却如浮光掠影被我们一带而过了,但那些生命的本质的东西其实是无时不在的。
  责编 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