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6期
漫谈中学古诗文诵读教学
作者:徐志伟
如何调动学生古诗文(尤其是文言文)学习的兴趣呢?清末福建陈衍的读书方法——诵读法,对于我们中学古诗文教学应该说很有借鉴作用。陈衍五岁时读《孟子·不仁者可与言哉》章,又读《小弁小人之诗也》章,爱好它的音节顿挫,读了又读。他的父亲从外面回来,听了面露喜色,说:“这孩子对于书中的道理,大概有很深的体会。”声与心通,声可求气,亦可传情,可见,眼观其文、口诵其声、心惟其意的诵读法是一种很有效的读书方法。郭沫若曾说:“儿时背下的书,像一个大冰山,入了肚子,随着年龄增大,它会慢慢融化,一融化可就是财富了。”程千帆先生也说:“背诵名篇,非常必要。这种方法似笨拙,实巧妙。它可以使古典作品中的形象、意境、风格、节奏等都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辈子也磨洗不掉。因此,才可能由于对它们非常熟悉而懂得非常深透。”[JP2]我们在古诗文教学中,应该破除那种死板的文言知识的传授,那种脱离语境梳理语法、句式用法的方法,弘扬诵读这一古色古香的读书方法。[JP]
弘扬诵读法,对习惯于死板的知识传授型、讲读中心式的古诗文教学法的教师和学生来说,是挑战和考验。但只要坚持下来,教师、学生就会逐渐由原来的不理解、不适应变为了解、欢迎。有位教师用诵读法教授了一学年的古诗文(主要是文言文)后,曾深有感慨地说:
过去在讲台前讲惯了,一下子要少讲,要把教师的“讲读中心”变为“自读指导”,确实不大适应,一开始甚至有歉意,觉得少讲似乎对不住学生。经过一阶段时间的教学实践,才认识到这种歉意的可笑,才感到“讲读中心”确实是费力不讨好,才明白新的教学思想和教学方法(诵读法),不仅对学生的文言文学习有利,而且对于学生养成良好的学习方法,形成积极主动的学习态度和人生态度,从而通过课堂教学塑造健全的人格,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一位学生在高二年级复背高一年级用诵读法教授的《滕王阁序》后,在《再读〈滕王阁序〉》的随笔中这样写道:
初学此文,师仅使吾辈“反复诵之”,只语余此佳作也,别无他言。
吾等闻听此言,不便多问,纷纷诵之。
初读,仅觉言顺易读,佳句过目不忘,无有别的妙处,怪师之推崇之,但竟无人深究,就此作罢。
今偶取出诵之,顿觉心旷神怡,气势辽远,意气畅泄。
不禁读之再三,不忍放下。
其开篇有“襟三江而带五湖”之魄,中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美,再有“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末有“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之礼。
此等文章,其魄其美其志其礼尽在不言之中,顿悟师之用意。
美哉!《滕王阁序》!
妙哉!反复诵读!
上述师生的体会,难道不值得那些将古诗文课教授成天花乱坠的“一言堂”、表面热闹的“满堂问”、架空分析的“解剖课”和鸡零狗碎的“解题课”的教师深思吗?
中学古诗文诵读教学,应该做到浑融地诵读,有趣地诵读,科学地诵读,审美地诵读。
一、浑融地诵读
西方完形心理学曾提出“格式塔质”的观点,即认为作品的整体大于局部之和,文学作品具有“格式塔质”,它虽由各个部分构成,但作品的意蕴超过各部分的总和。这正是文学作品的艺术张力之所在。浑融地诵读古诗文,有助于融会贯通地从宏观、整体上把握作品,以达到对浑然一体、融合无间的审美境界的追求,具有深契于“完形心理学”所阐发的文本解读、欣赏的整体性特点。
许多教师习惯于背景介绍、正音正形、实词虚词、文句翻译、章法分析、写法欣赏、背诵课文等块状教学模式。这种教学模式一则各环节之间相对独立、相互割裂,二则学生诵读的时间太少、诵读的主体性弱化,三则不利于养成融通的古诗文阅读能力。因此,我们认为古诗文诵读忌条块分割,提倡浑融地诵读、“整体的理解”(周振甫语)。也就是说,以诵读为核心,带动字词句的理解,带动情感体验,带动理性分析,等等。
如教学《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将相和”选段,可以这样一气呵成地完成一堂课的诵读教学:
“将相和”这个故事开始时,矛盾由国外转入国内,矛盾的起因是什么?请摘出相关语句读背。廉颇怎么样?他的语句应该读出什么语气?能否通过语音的高低、轻重、长短,读出他自以为是、高高在上、鄙视轻蔑的语气语调?这一部分如何读背?相如反应如何?“引车避匿”的“引”是什么意思?全句怎么翻译?这一部分能否快速读背?他的做法,门客有何评价?相如又是如何说的?“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怎么翻译?“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中的“先”、“后”是什么意思?从这些言行中能看出蔺相如什么样的品质?这一部分如何读、如何背?廉颇听后神情、心理如何,能否想像一下,和同学交流?他最终怎样?从中看出他什么样的品质?这一部分又如何读、如何背?……
这样诵读教学,学生不知不觉中就把“相如拜为上卿——廉颇宣言不服——相如引车避匿——相如答舍人谏——廉颇负荆请罪”中复杂的情节结构、细碎的文言语法、人物的性格分析等通过浑融一体的反复诵读,当堂感知理解,并当堂熟读成诵了。
二、有趣地诵读
古诗文诵读,应该重视还原式鉴赏的方法:阅读作品后,展开想像联想,揣摩玩味,走进作品情境,走进人物心灵。钱理群先生在《语文教育门外谈》中说道:“读文学作品要有正确的方法;那种‘一主题二分段三写作特点’式的机械冷漠的传统阅读方法,是永远也进入不了文学世界的。要用‘心’去读,即主体投入的感性的阅读:以你之心与作者之心、作品中人物之心相会、交流、撞击,设身处地去感受、体验他们的境遇,真实的欢乐与痛苦,用自己的想像去补充、发展作品提供的艺术空间,品味作品的意境,思考作品的意义。”如诵读《烛之武退秦师》时,能否指导学生想像一下烛之武入秦军大营时惊心动魄的场面?能否从秦国、晋国史官的视角来改写本文?诵读《鸿门宴》时,能否引导学生想像一下樊哙闯帐时席中诸人的神情、动作和心理?……古诗文诵读时采用还原式鉴赏方法,就必然渗透了一种“好玩”的“游戏心理”,能充分激发学生诵读的积极性。
再如《郑伯克段于鄢》中郑庄公听说共叔段准备起兵谋反,只说了“可矣”二字。作者深谙“布白”之道,“可矣”二字背后真是“无字处皆是字”、“无画处皆是画”。我们诵读时可以穿插写作的“游戏”,读写结合,以写促读。请看一篇学生的习作:
大殿上。
紫烟袅袅。风吹帷幕动。油灯寂寞地扑簌扑簌地燃着。
昏黄灯影中,一只蚂蚁在案上的杯盏旁碌碌穿梭着,锦袖中的手逗弄着。
庭外,马嘶。
一阵疾风,铠甲摩梭。
“报——”
“大王……大叔袭郑之期已探明……”
静默。
“大王?”诚惶诚恐,抬首。
剑鞘的光射在眼睛上,寒光一闪。
“啊!”一个寒颤。惊退一步。
佩剑撞击着铠甲,尖利的金属声。
残酒,映出嘴角转瞬即逝的一丝笑。
“可矣!”
“得令!”怀着两颗牙缝中迸出的字,退去。
锦袖中的手,捻死的蚂蚁,酒食的碎屑。
一丝光,透过窗棂,射在墙角。帷幕后,苍蝇绝望地抖动,静伏的、八脚的蜘蛛,开始收网。
窗外,不闻兵戈声。
作者采用还原式鉴赏方法,结合作品展开想像联想,写出了具有影视剧本特色的片段作文。其中锦袖中的手、静伏的八脚蜘蛛、捻死的蚂蚁、绝望地抖动翅膀的苍蝇,以及虚伪狡诈、用心险恶、凶狠毒辣的郑庄公,贪心不足、冥顽不灵、不义自毙的共叔段之间构成了一种异质同构的关系。学生能写出这样的短文,应该说对作品中主要人物的性格特点有了充分的感性认识,在审美的感性阶段达到了很高的欣赏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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