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刘勰之通变观与翻译之变通术

作者:龚东风

自缚手脚,只寻求与语言层面保持“高度一致”,对源文本亦步亦趋,便很难有所作为。正如刘勰所说:“若乃龌龊于偏解,矜激乎一致,此庭间之回骤,岂万里之逸步哉!”(第275页)他还认为:“然绠短者衔渴,足疲者辍塗,非文理之数尽,乃通变之术疏耳”(第271页)。诚然,要获得“通变”能力,创作者需要具备一定的素质:先“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然后才可以“长辔远驭,从容按节,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第275页),进而“能骋无穷之路,饮不渴之源”(第271页)。
  《文心雕龙·定势》谈到:“夫情致异区,文变殊术,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也。势者,乘利而为制也。如机发矢直,涧曲湍回,自然之趣也。圆者规体,其势也自转;方者矩形,其势也自安:文章体势,如斯而已”(同上,第278页)。大意是说为文者要注意情趣不同,文体也要随着变化,善于因势利导,制定相宜的创作方法。他打了个比方,弩发出的箭矢,轨迹像墨线一样笔直,而山间溪流迂回曲折,回旋时的曲线像圆规划过一样,这都是因势(便利)而形成的。写文章和做翻译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作者和译者该直须直,应曲则曲,行文因体即时而变,该典雅时须典雅,当清丽时须清丽,若赅要时即赅要。
  翻译时译者当如何因势而“变通”呢?刘勰的“奇正”说对翻译很有启发意义:“奇正虽反,必兼解以俱通;刚柔虽殊,必随时而适用”(第279页)。他建议“奇iE"并用,“刚柔”相济。“奇正”用于翻译实践,是对"JE译”和“反译”最恰当的理论支持。以英谚为例:A stitch in time saves nine,我们既可以“机发矢直”——正面翻译成“一针及时顶九针”,也可以像“涧曲湍回”那样“反说”,用迂回的方式翻译成“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奇正之间,各有春秋。
  看过迪斯尼公司拍摄的《海底总动员》的观众可能会对这个场景有印象:当时小丑鱼马林正在同头上戴着“矿灯”用以诱捕猎物的锯齿鱼周旋,得了失忆症的“神经鱼”小蓝在寻找失落到深海的潜水镜,这时锯齿鱼头上的“矿灯”突然熄灭了,小蓝喊了一声:“Light,please!”中影的译制片很确当地翻译成:“别关灯!”那么翻译成“请开灯”好不好呢?未尝不可,但效果会大打折扣。“因利骋节”才能做到“情采自凝”,当时的情形是本来亮着的“矿灯”猛然不亮了,所以该要求别关灯。此时正话反译,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当时微妙的语境。
  “奇正”理论用于翻译,可以用于解决比较难处理的句子。有些句子从正面翻译很费周折,采取迂回的方法则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比如:She is a quicklearner,对于这样一类句子,如果正面翻译(也算是所谓的直译吧),大概只能译成“她是一个很快的学习者”,听上去不像那么回事儿,不如用绕行包抄的办法,取“奇”以求解:“她学得很快”。
  刘勰认为兼通之理好比弓和箭的搭配,只执其一不可以独射。“奇iE"犹如银币的两面,它作为变通的一种策略可以解决大量肯定句和否定句的灵活翻译问题。例如:She shouted impatientIy,“I know it!”,引号里的句子既可以翻译成“还用你说!”也可以变通处理成“我不是不知道!”除了正话(肯定句)反说,反话(否定句)也可以正说,如:He is nothing but a liar(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刘勰把通变和奇正与位体(文体安排)、置辞(遣词造句)、和宫商(音律声韵)等等并称文章才情之“六观”,六术之有无决定文章之高下。对于文学创作和翻译而言,此理切中肯綮。当然单有理论是不行的,优秀的译者离不开大量的翻译实践,译者如要熟谙变通等“六术”则离不开博观精研,正如《文心雕龙知音》所说:“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第4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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