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一块文化化石的实地考察

作者:张桂华

的气息来自她们心里。”这里同样没有丝毫想象余地。
  这种文明是难以欣赏,也是根本无法融入现代文明的。对这里所做的开发,如以男人国为招徕的外来旅游考察等等,只有在让那些孤苦无告的尼姑重返家园,让所有女孩能进学校读书,让女性从不公正、不合理的地位解脱,获得其财产权和自主婚姻权的基础上,才是可接受的。否则一切说词,什么文化魅力、什么“超越山岩男人国本身界限的一种特殊的高超价值”全都站不住脚。应该明确,男人国文明与现代文明,不是两种可对峙存在的、相同高度的不相同的文明,它根本就是一种落后野蛮的文明,失去这种文明对任何人都不是损失,无论人类学还是社会学,根本用不着为此惋惜。
  作者的实地考察和直面见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至今还鲜为人知的遥远文化生态的鲜活图像。正是因为有作者这类践履者,才使其他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有了可能。所以作为读者,应该是感谢。但作为评论者,我也要指出这本书的缺陷,就是根本叙述方法的问题。此书的一个可能无法避免的缺陷,是因为作者时间太少不能在那里久留,因此个别情节在书中前后反复出现,使这幅图像看上去有不少缺笔。问题大的缺陷就是此书有煽情之嫌,其叙述太过动情,太多画外音的感慨,几乎在每一段记述、每一个场景之后,作者总要来上一段长长的抒发,这几乎已成为固定的套路。在这样的一张一合之中,仅有的事实也就淹没不见了。依我之见,其原因是材料不足于是就补之以主观感受和抒情。不过,事情也可能相反,可能是作者的记者身份和眼光更关注自己的感受、感慨,在宝贵的进入现场调查时忽略了应保持研究者的客观立场了。作者此前所写的两个调查都是游记形式即可为证。因此,我说的这个缺陷,作者可能不同意,而且已有言在先,不说考察或调查而将书名之为“漫记”。如果真是这样,旁人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这一可贵的万里长行以及作者怀有的学术兴趣,仅满足于游记式的感慨未免可惜。至少,在我眼里,一个真切的即便不够详实的调查、一个朴素的能够力避渲染的调查,要比一本花絮式的散记有价值得多。
  最后值得一说的是,作者做学问的方式乃至作为一个文化人的生活方式,令我激赏!说来令人惊奇,在学术完全体制化,被整合进公家体系并被分解为课题、项目,让无数学人趋之若鹜的今天,作者却能游离于单位之外从事学术活动,实在是个异数。作者的田野调查,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对于人类学、社会学研究的热爱。自然,他所做的所有调查,既不是课题,也没有经费来源。他年近半百,南来北往行走近万里,跋涉高山大川,深入西部腹地,采访回民藏民母系氏族社会和男人国,不仅要忍受体力劳动、艰难危险,而且——这可能对我们大多数人更为困难的——要自费承担车马、住宿、劳务等等开销。幸运的是,作者有能力负担这些支出。在中国社会转型为市场经济之时,作者抓住了时机,为自己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这一点怎样强调也不过分,唯其如此,他才能自己解放自己,摆脱羁绊赢得心理的自由和身体的自由,游刃有余地真正自选课题,走自己的路,走向民间走向山村,走向自己热爱的大地。
  
  (《男人国——川藏边境原始部落漫记》,钱钧华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版,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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