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人道主义的展示与文化的历险

作者:陈卫星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印象
  
  意大利电影在世界享有较高的声誉。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国曾举办过意大利电影回顾展,其与现实生活紧密相关,具有鲜明社会意识和生动表达形式的新现实主义艺术风格,令刚刚经历改革开放的中国观众震撼。今年,“影像中的意大利”又在中国展映了30部影片。同样面对全球化,同样存在弱势群体,意大利电影工作者给出了他们的思考。我们希望这份跨文化传播的礼物不仅有助于我们了解外来文化,而且也能成为我们自身文化发展的有益参照。
  编者
  
  2007年伊始,“影像中的意大利”给我们带来一股新的视听冲击。作为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意大利具有深厚的文化传统和久远的人文精神,这一传统在电影表现中历来强调对生活趣味的表达和社会问题的思考。二战以后,意大利电影艺术家首先倡导新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成为世界电影运动的革新者。
  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随着意大利经济的全面起飞,新的社会主题不断涌现,从城市新移民的沉沦(《罗柯和他的兄弟》)到小资产阶级的情感迷惑(《夜》《红色沙漠》),从对古典贵族的精神致敬(《豹》)到中产阶级的醉生梦死(《甜蜜的生活》)。新现实主义的大师们把镜头对准社会阶级流动过程中所产生的理性和非理性的心理博弈,虽然其社会意义有所局限,但在电影艺术的形式表现上产生深远的世界影响。“直到今天,对大部分欧洲电影来说,新现实主义既是经验的表率,又是神话的缔造者”。([法]洛朗斯·斯基法诺:《1945年以来的意大利电影》,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5页)。如果说新现实主义问世之初,对物质匮乏所带来的苦难产生同情成为一种叙事基调的话,当今的新现实主义则更关注全球化背景下的风险社会所产生的人的命运的波折,以及由此激发的心理适应和人性尊严。
  新现实主义虽然是意大利电影的美学核心,但至今仍然难以被电影史学家完整定义。其中最基本的特质是社会性质鲜明的内容选择,如战乱、贫穷、暴力、失业等社会主题,尤其关注边缘人群的社会命运。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世界影坛兴起一股所谓的“极端现实主义”浪潮,主张纪录片式拍摄法,强调用自然光效和现场音响来营造环境气氛和刻画人物心理。以莫雷蒂(Nanni Moretti)和阿梅里奥(Gianni Amelio)等为代表的第三代意大利导演顺应潮流,继承早期的新现实主义关注人物命运和心路历程的传统,一方面最大限度地拉近电影与现实的距离,另一方面强化叙事的张力和技巧。莫雷蒂的影片以日记或自传的形式叙述平凡小人物的日常生活,手法极其简单与直接,准确而冷静的镜头叙述与观众心理保持足够的间离性,情节简洁,恬淡隽永。阿梅里奥的影片常常喜欢用非职业演员,通过旅行过程来呈现人物的情感交流,场面调度自然流畅。这些影片既回归新现实主义传统又有所创新,既注重画面运动的技巧,更强调真实气氛的纪录。国际影评界称之为“新新现实主义”,阿梅里奥亦自称是“新现实主义的儿子”。
  
  被维护的人道
  
  在这次回顾展中,意大利第三代电影导演的杰出代表贾尼·阿梅里奥在所有参展的作品中独一无二地享有展出两部作品的礼遇。其中,《小小偷的春天》(Illadro di bambin)曾获1992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1992年欧洲电影学会最佳欧洲电影奖),《消逝的星星》(La stella che noe ce)是2006年威尼斯电影节的参赛影片。阿梅里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致命一击》(Colpire al cuore)一片崭露头角,1998年以《微笑的样子》(Cosi ridevamo,法文片名为《我的兄弟》似乎更能体现影片寓意)一片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大奖金狮奖。在长期的影视编导生涯中,阿梅里奥偏重对历史、公正、诚实、真理这几个关键词的反复表达。与他的电视作品不同,他的电影往往更直接、更接近现实,其表现的戏剧性具有强烈的人道主义因素。
  关于电影叙事中的人道主义,是一个涉及意大利电影美学价值的经典主题。半个多世纪以前,以“真实美学”命名意大利电影的著名影评家巴赞就指出,意大利电影的社会学内涵大于政治性。巴赞的远见在于,他认为意大利电影不是从先验意义上的政治价值,而是从贫困、黑市、行政管理、卖淫、失业等一类具体的社会现实症结出发来表现人道主义的价值。阿梅里奥1992年获得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的影片《小小偷的春天》,则力求从朴实、直接的角度展现当代的意大利及其令人难以揣测的人际关系,展现人道主义精神如何成为一种有感召力的社会心理资源。
  影片从意大利北方工业都市米兰开始。在城市角落的棚户区,死气沉沉的公寓楼房成为地下性交易的场所。在警方搜捕之后,一位来自西西里的妇女因为教唆十一岁的女儿罗塞塔(Rosetta)卖淫被收监。年轻的宪兵安东尼奥(Antonio)接到命令,护送已被法庭监护的罗塞塔和她的弟弟卢恰诺(Luciano)从米兰到奇维塔韦基亚(Civitavecchia)。行至波洛尼(Bologne),同行的同事以私人理由借口离开,把监护的职责委托给安东尼奥一人。在第一阶段,安东尼奥总担心孩子们会逃跑,盘算着该如何对付这两个对他怀有戒心甚至带有敌意的孩子。因为经受过多年虐待的姐弟俩难以信任、服从更别说喜欢他。姐姐敌视而且处处刁难他,弟弟则沉闷、冷漠,一言不发。奇维塔韦基亚的教养院拒绝接收这两个孩子,安东尼奥只好准备将他们送到西西里的一所儿童教养院去。
  拯救少年的使命启动安东尼奥的良知。在火车站,安东尼奥出于人性的善良,开始与姐弟俩进行第一次有情感交流意义的对话。在罗马停留时,安东尼奥发现小卢恰诺患有气喘病。他决定把他们带到卡拉布里亚(Calabre)海边自己姐姐家里休养,温馨和睦的家庭生活将使孩子的心理和情绪逐渐好转。为保护孩子的尊严,安东尼奥在客人面前掩饰孩子的身份。不料,一位客人正好看到某杂志的封面图片,当面击碎了罗塞塔的自尊。他们继续南行,来到西西里,一路上的朝夕相处逐渐改变了三人之间的关系。罗塞塔和弟弟间的关系得到了改善,单纯善良的安东尼奥无意中充当了父亲的角色,试图带着他们暂时脱离迷茫的未来,给他们一段正常和充满爱意的体验。在西西里海滩,随着感伤和激越的音乐,罗塞塔的抵触心理完全消解,卢恰诺也不再装成聋哑人。不料,因为抓捕小偷,安东尼奥来到当地警察局。在询问他时,反而被当地警方负责人诬告为“扣押人质”。经过激烈的心理矛盾冲突,安东尼奥决定连夜开车护送这对少年去教养院。旅行的终点是三个人的难舍难分的感动。
  影片通过简练的电影语言和日常生活的细节来怜悯小人物的命运,用善良和真诚来拥抱被诅咒或被抛弃的人,从而细致表达了人性的可能和人的情感的力量。在困境中始终看得见人道主义的内在力量,这无疑是新现实主义始终如一的出发点。
  《小小偷的春天》以公路片的结构样式再现新现实主义的社会真实性。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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