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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尼将小型摩托车在天文台下的学院停车场里停下,快步向通往大楼正门的台阶跑去。当他跨上进门处宽宽的石级时,突然吃了一惊,听见有人在上面叫他的名字。
"比尼,你终于来了。"
天文学家抬头望去,他的朋友、身材魁梧高大的塞里蒙762正站在天文台大门的门洞里。
塞里蒙是萨罗市《记事报》的新闻记者。
"塞里蒙,你找我吗?"
"是的。他们告诉我,你要几小时后才来这里。我正打算离开,你就来了。你看多巧!"比尼快步上完了最后几级台阶,两人随后相互拥抱了一番。他认识这位记者已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四年前,他来天文台对火焰派信徒发表的最新宣言向所有的科学家们进行过采访。渐渐地他和塞里蒙成了亲密的朋友,尽管塞里蒙比他大五岁,所处的环境比他更粗俗和世故。比尼很愿意交一位与大学的政治见解没有任何瓜葛的朋友;而塞里蒙呢,则愿意认识一位对他所从事的新闻工作毫无兴趣的人。
"出什么事了吗?"比尼问道。
"事倒是不算太大。但我需要你再为《科学之声》栏目撰写一篇稿件。蒙迪尔又作了一次《忏悔,忏悔吧,死亡就要降临》的演讲。他宣称已作好了准备,公布世界末日的具体时间。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其实这天就是明年的9月19号"。
"他是个疯子!写他纯属是浪费纸张。人们不会对火焰派信徒的事情产生兴趣的,哪怕是一丁点兴趣!"塞里蒙耸了耸肩。"事实是有人感兴趣,而且是很多人,比尼。如果蒙迪尔说世界末日即将来临,需要有一个像你那样的人站出来说'事实并非如此,兄弟姐妹们!不用害怕!一切正常!'或者说一些相同效果的话。我想请你来做这事,行吗,比尼?""你知道我会。"
"今晚怎么样?"
"今晚?哦,天晓得,塞里蒙,你不知我有多忙。你需要多少时间?""半个小时,或者四十五分钟。"
"你瞧,"比尼说道,"我有一个紧急的约会--这就是我提前到这里来的原因。约会完后,我已向雷斯塔保证,立即回家,和她呆一两个小时。最近我们上班的时间总是错开,老碰不到一块。晚上我又得到天文台来,监督拍摄一组照片--""好吧,"塞里蒙说道,"我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喔,听着,没问题,比尼。明天下午才用我的稿件。明天上午我们谈谈怎样?""上午?"比尼迟疑地说道。
"我知道上午对你来说不可想像。我是指你今晚的工作结束之后,我可以在奥纳斯升起来时回到这里。在你回家睡觉之前,给我一次短暂的采访--""这个--"
"就算是为朋友吧,比尼。"
比尼疲惫地看了新闻记者一眼。"我没问题,当然愿意啦。只是经过一夜的工作之后,我的头脑可能是昏昏沉沉的了,对你们没有多大用处"。
塞里蒙裂嘴笑了笑。"这我不担心。我注意到,当有什么反科学的谎言需要驳斥的时候,你的头脑会出奇地清醒。怎么样,明早奥纳斯升起来时,在你的办公室见?""好吧。"
"一万个感谢,朋友。这回我可是欠下了你一个人情。""别提那个。"
塞里蒙必恭必敬地敬了个礼,开始走下台阶。"向你的靓妻问好,"他大声地说道,"凌晨见。""好,凌晨见。"比尼应和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他从未在凌晨见过任何人或任何事,为塞里蒙却有这样的例外。这就是友谊的魅力所在。没有友谊,会有这样的例外吗?
比尼转身进了天文台大楼。
楼内,光线暗淡,一切都很平静。对比尼来说,科学大厅的这种寂静是再也熟悉不过了,从上大学开始,他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大厅里。但是他明白,这种平静是一种表面上的平静。这一庞大建筑,与世界上更多的世俗性建筑一样,不时地产生着种种冲突和矛盾。大有科学争端,小有私仇、口角争吵、阴谋性诽谤等等。天文学家小组的成员与其他小组的成员一样都不那么道德高尚。
尽管如此,天文台仍然是比尼和大多数在那里工作的人员的圣所--在这里,他们把世俗的问题抛在脑后,和平相处,致力于科学研究和解答宇宙中出现的重大问题。
他沿着大厅迅速地朝前走,竭力想压低靴子的硬底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但总是心与愿违。
他用不变的速度朝前行进,很快地把大厅左右两侧靠墙壁的展柜扫视了一遍。展柜里永久地陈列着代表天文学历史,受人尊崇的部分展品。这里有四五百年前切托尔和斯坦塔那样的天文学先驱们使用过的简陋、几乎是滑稽可笑的望远镜。这里还陈列着几个世纪以来收集的黑色粗糙陨石--来自云层以外的神秘残存物。第一次印刷的天文图和天文课本,具有划时代意义,部分因时间久远而泛黄的伟大思想家们的理论著作手稿,都可以在这里看到。
比尼在最后一份手稿前停留了一会。与其它的手稿不同,这份手稿似乎很新,几乎跟刚写的一样--因为它只经过一代人,是在比尼出生前不久写成的。它就是阿瑟77精心编纂的万有引力学说。尽管比尼不十分信奉宗教,但在观看这扎薄薄的手稿时却显得非常虔诚。他觉得自己像一位顶礼膜拜者,认真地思考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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