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监督




  索拉里亚的早晨,庄园的早晨——嘉迪娅的庄园、远处是她的住宅,200多年过去了,而奥罗拉已变得那么遥远,仿佛在梦中……
  她转身看了一眼达吉,只见他正在收紧腰带。臀部两边都别着武器:一件神经鞭,一件是喷气枪,能喷出致命的气体。
  “我们出发吧。”她说。
  “走吧,”达吉一边检查武器一边说。
  “就我们四个?”她眼睛转向达尼尔——
  她问达尼尔:“吉斯卡特呢,达尼尔?”
  达尼尔回答说:“他认为,嘉迪娅太太,他作为先遣人员,先去试探一下情况。他是机器人,在机器人之间也许不易引起注意一如果发现什么情况,他可预先向我们发出警告。至少,可以牺牲他,但决不能让你和船长去冒险。”
  “机器人的逻辑,”达吉说。“好吧,我们出发吧!”
  “就我们3个?”嘉迪娅问。
  “人多人少都一样。前两艘飞船的全体乘员无一生还。但他们没有思想准备。而我们今天已作好了思想准备和战斗准备。你也知道怎样命令机器人听从你——”
  他们一行3人先向机器人群走去。机器人比昨天他们刚降落时少多了。不知为什么那些机器人走了,少数机器人留了下来。
  “你先问问这些机器人吧,嘉迪娅太太,”达吉说。“问问他们接受了什么命令?庄园里有没有人?也许中间有什么机器人还能认出你呢!”
  嘉迪娅由达尼尔陪同单独向机器人群接近,达吉留在后面,手里拿了喷气枪作好战斗准备。那些机器人在树丛前一字排开。嘉迪娅数了一下,一共11个。
  嘉迪娅在离这些机器人4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达尼尔在她后面一米处停下。
  嘉迪娅问:“你们中谁作代表和我谈话?”
  略微沉默了一下后,一个机器人向前迈出了一步,说:“太太,我代表和你说。”
  “你有名字吗?”
  “没有,太太。我只有编码。”
  “你存在多少年了?”
  “29年,太太。”
  “你们中有没有更年长的?”
  “没有,太太。我最年长,所以我作代表。”
  “这个庄园上一共有多少机器人?”
  “我没有这个数据,太太。”
  “大致有多少?”
  “大约一万个,太太。”
  “有没有存在200年以上的同伴?”
  “农业机器人中也许有几个,太太。”
  “家务机器人呢?”
  “他们一般都不太久。主人喜欢新型号的机器人。”
  “谁是庄园的主人?”
  “单伯尤,太太。”
  “单伯尤之前是谁?”
  “我不知道,太太。”
  “你有没有听说过德尔马拉的名字?”
  “没有,太太。”
  嘉迪娅转身对达尼尔说:“看来,农庄上没有机器人认识我。我从未与农业机器人接触过。达吉白白把我们带来了。——
  达尼尔说:“这确实对我们很不利。你是否可以再问问他,也许我们能获得一些有用的情况。”
  “好吧,让我试试——”嘉迪娅一时陷入了沉思。她低声对达尼尔说:“真怪,我和这些机器人说话时,不自觉地有索拉里亚口音,而和你说话时就没了。”
  “这没有什么奇怪,”达尼尔说。“因为这些机器人说话是带索拉里亚口音的,你的反应就十分自然也用索拉里亚口音说话了。”
  嘉迪娅转身面向那群机器人,四周幽然寂静;抬头仰望,只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微风中沙沙飘动的树叶声和昆虫的低鸣声,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此外就是偶尔传来一两声孤鸟的鸣叫声。
  她急切地问机器人:“你们的主人呢?”
  “他们走了,太太,”机器人不紧不慢地回答说。
  “他们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太太。他们没告诉我。”
  “你们中哪一个知道?”
  全体机器人一片沉默。
  嘉迪娅说:“庄园里有没有其他机器人知道?”
  机器人回答说:“据我所知,没有其他机器人知道,太太。”
  “你们的主人有没有带机器人走?”
  “带的,太太。”
  “但他们没把你们带走。你们留下来干什么?”
  “工作,太太。”
  “可你们就站在这儿,什么活也不干。这难道叫工作吗?”
  “我们要保护庄园,防止外人入侵,太太。”
  “譬如说,像我们这些人。”
  “是的,太太。”
  “可我们已经来了,你们仍站在那儿,这是为什么?”
  “我们在观察,太太。我们没有获得新的命令。”
  “你们要报告你们观察的情况吗?”
  “要的,太太。”
  “向谁报告?”
  “向监督报告,太太。”
  “监督在哪儿?”
  “在住宅里,太太。”
  “噢。”嘉迪娅转身往回走。
  达尼尔就紧随其后。
  “怎么样?”达吉问。他双手都握着武器,见他们回来后,就把武器放回去。
  嘉迪娅摇了摇头。“没有办法。没有一个机器人认识我。我相信,也没有一个机器人知道索拉里亚人去哪儿了,但他们要向监督报告。”
  “监督?”
  “监督是人吗?”
  “在索拉里亚,监督是机器人。他安排和组织其他机器人的工作。”
  “那就是说,住宅里有一个机器人”——达吉点点头说——“他比这些机器人要先进得多。可以问问监督,也许能问出些什么情况来。”
  “这倒有可能,但恐怕去住宅不太安全吧。”达吉讥讽地一笑。“监督也只不过是个机器人吧了!”
  “住宅里可能有埋伏,”嘉迪娅提醒说。
  “要说埋伏,整个星球都有埋伏——噢,你看,来了个漂亮的女人!”达吉惊喜地叫起来。
  走来的女人高高的个子,美艳绝伦,仪态万方。达吉贪婪地盯着她看。
  “她一定不是索拉里亚女人,”嘉迫娅说。
  “何以见得?”达吉问。
  “索拉里亚女人决不会让你直接见到她。”嘉迪娅说。
  “200年过去了,情况可能会变。好吧,让我来问她吧。”
  “你不要我问了?”嘉迪娅有点愤愤不平。
  “你问机器人,我问人!”
  达尼尔插话了。“不要再让那个女人等了。你要问就快问吧,船长。我跟你一起去。”
  达吉轻快地向那高个子女人走去,达尼尔在后紧跟。嘉迪娅不愿意单独留在后面,也悄悄跟了上来。
  监督静静地注视着。达吉在离女人一米处停下。
  “夫人,我能否与这个庄园的监督谈一下?”
  那女人听了一会,然后用浓重的索拉里亚口音说:“你不是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把达吉打倒在地,手中同时亮出了武器。嘉迪娅离他们约10米之处,看得眼花燎乱。几乎同时,达尼尔已抓住了女人的左手腕说:“马上放下武器!”达尼尔声色俱厉,也不禁使嘉迪娅吃了一惊。因为她从未听到达尼尔会命令一个人。
  那个女人也声色俱厉地高叫起来:“你不是人!”她举起右手开火了。一时达尼尔头上发出了火花。但达尼尔照样站在那儿。达尼尔抓住女人的左手,握着喷气枪;女人刚才用右手开火的武器是神经鞭。要是达尼尔真的是人的话,那他就完蛋了。但他是机器人,神经鞭对他不起作用。
  达尼尔又抓住了那女人的右手,用力向上扭。他又一次命令:“放下武器,不放下就扭断你的手臂!”
  “你敢?”那女人说。她一用力,把达尼尔提了起来。达尼尔双脚离地,在空中乱踢;他的脚用力踢倒了那女人,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见此搏斗情景,嘉迪娅立即意识到,那女人也是个机器人,不由大为恼怒起来——一个机器人竟敢反抗人类,把达吉打倒在地,尽管她可能看出达尼尔也是机器人。
  嘉迪娅匆匆向前跑去,边跑边叫:“你竟敢如此放肆!”这种感情冲动的时候,她的索拉里亚口音越发清晰。“你这姑娘竟敢动手打人?你给我住手!”
  那女人的肌肉似乎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好像电流被截断似的。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嘉迪娅,但并无任何惊讶的表示。她含含糊糊,犹豫不决地说:“对不起,太太。”
  达尼尔此时已站起来,警惕地注视着还仰天躺在草地上的女人。达吉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还在痛苦地呻吟。
  达尼尔弯腰想去夺武器,但嘉迪娅一挥手让他走开。
  “把武器都给我,姑娘,”嘉迪娅说。
  那女人说:“遵命,太太。”
  嘉迪娅伸出手,马上先把喷气枪夺过来交给达尼尔。“万不得已就打死她,达尼尔。这是命令!”她又把神经鞭交给达吉。“神经鞭对机器人不起作用,只能杀死你和我。你怎么样?”
  “我——我很痛,”达吉咕哝着,一只手还捂住了臀部。“你说她也是个机器人?”
  “哪个女人能把你打翻在地?”
  “确实还没有。这个机器人比达尼尔还像人。”
  嘉迪娅转身问那女机器人:“你叫什么名字,姑娘?”
  “我叫兰德莉,太太。”
  “起来吧,兰德莉!”
  兰德莉像达尼尔一样利索地站了起来,好像身上装了弹簧似的。她刚才与达尼尔的搏斗对她似乎毫无损伤。
  嘉迪娅问:“你怎么能攻击这两个人?你违反了机器人第一守则!”
  “太太,”兰德莉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他们不是人。”
  “你是说我也不是人?”
  “不,太太,你是人。”
  “那么,我这个人要告诉你,他们两个也是人——是男人。——你听懂了吗?”
  “太太,”兰德莉口气稍稍软了一点,“他们两个不是人。”
  “他们两个确实是人——我告诉你,他们是人,他们就是人。你不能攻击他们,伤害他们!”
  兰德莉一言不发。
  “我的话你听懂了吗?”嘉迪娅感情越激动,索拉里亚口音越清晰。
  “太太,”兰德莉说。“他们不是人。”
  达尼尔轻轻对嘉迪娅说:“她接受的命令十分强硬,难以轻易改变。”
  “好吧,这个问题我们等一会儿再谈,”嘉迪娅气喘吁吁他说。
  嘉迪娅环顾四周。在刚才的争斗中,那一群机器人已围了上来,包围了嘉迪娅和她的两个伙伴。在远处,有两个新到的机器人吃力地抬着一件很大很重的东西。兰德莉向他们打了个手势。两个机器人马上加快了脚步。
  嘉迪娅立即大声命令:“机器人,停下来!”
  两个机器人立即停住了脚步。
  兰德莉说:“太太,我在执行我的职责,完成我的使命!”
  嘉迪娅说:“你的职责是听我的命令,姑娘!”
  兰德莉说:“你无法命令我违反我的使命!”
  嘉迪娅说:“达尼尔,向她开火!”
  嘉迪娅事后才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一般情况下,达尼尔的反应要比人不知快多少倍,而且,他也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机器人。但这女机器人看上去太像人了,以至达尼尔都犹豫了一下。
  然而,兰德莉的动作快如闪电。她头脑中“人”的概念,显然与达尼尔的不一样。她一伸手抓住了喷气枪,两个类人机器人又重新搏斗起来。
  达吉奔上去用神经鞭抽打女机器人的头部,但毫无作用,反而被她一脚踢了回去。
  兰德莉高声命令:“你们都过来投入战斗。那两个男的不是人,打死他们,别伤害女人。”
  机器人的反应也像刚才达尼尔一样有些犹豫,因为达尼尔也像人,所以他们犹豫不决地围了上来。
  “站住!”嘉迪娅尖声大叫。那些机器人都站住了,但这命令对兰德莉不起作用。
  达尼尔紧抓住喷气枪不放,但那女机器人似乎比达尼尔力气都大,正把达尼尔逐渐压下去。
  嘉迪娅茫然地环顾四周,好像要找件什么武器。
  “我们怎么办?”她问达吉。
  “看来只好逃回船上再说了。快!”
  嘉迪娅说:“那你快跑。我得招呼一下达尼尔。”她对着两个正在搏斗的机器人高声命令:“兰德莉,住手!兰德莉,住手!”
  “我不能住手,太太,”兰德莉说:“我接受的是保卫庄园的命令一命令毫不含糊!”
  达尼尔的手指在女机器人强力扭曲下松开了,兰德莉重又握住了喷气枪。
  嘉迪娅立即跳到达尼尔前面,“你不能伤害这个人!”
  “太太,”兰德莉把喷气枪对着嘉迪娅说,“你后面的那东西看上去像人,但他不是人。我的命令是消灭一切非人类。”然后,她又提高了声音:“你们两个机器人——向飞船靠近。”
  两个机器人抬着那个笨重的大家伙又开始朝前走了。
  “机器人,站住!”嘉迪娅高声叫起来。两个机器人又停住了脚步,并站在原地索索发抖。他们想往前走,又不敢抬脚。
  嘉迪娅说:“你想打死我的人类朋友达尼尔,那就先打死我!——你承认我是人,你就不能打死我!”
  达尼尔低声说:“太太,你可不能因保护我而伤害自己啊!”
  兰德莉说:“那我只能强迫你让开,但这会伤害你。所以我请你自动走开!”
  “你走开吧,太太,”达尼尔说。
  “不,达尼尔。我不走,她拖我时,你马上逃!”
  “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喷气枪的速度——我一跑,她可能就会先对你开火。她接受命令看来十分坚决。这会伤害你的,太太。要是那样,就太遗憾了!”
  达尼尔边说边把嘉迪娅推向一边。
  兰德莉手指扣动扳机,可是,枪没有响,自己倒反而站住一动也动不了了。
  嘉迪娅刚刚被达尼尔一推,坐倒在地上。这时,她挣扎着站起来。一直呆在后面的达吉好奇地向前走来。达尼尔不失时机地夺回了喷气枪。
  “我相信,”达尼尔说,“这个机器人已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了。”
  达尼尔轻轻一推,兰德莉就倒在地上了。
  这时,旁边的树丛里,走出了吉斯卡特。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他们4个一起往回走向飞船——嘉迪娅、达吉、达尼尔和吉斯卡特,后面还跟着两个机器人,抬着那个笨重的大家伙吃力地走在后面。
  到达飞船时,全体船员都出来迎接他们。船员们个个都全副武装。
  达吉向他的副手打了个手势。“奥塞,你看到那两个机器人抬着的大家伙了吗?”
  “看到了,先生。”
  “那好,叫他们抬到飞船上去,放进安全室后锁好门。一切安排好之后,我们马上起飞;”
  奥塞问:“船长,那两个机器人怎么办?”
  “让他们下船。这两个机器人值不了多少钱,在船上反而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嘉迪娅看着两个机器人把那笨重的大家伙抬上船。“船长,这家伙可能是个危险的武器。”
  “我也这样认为,”达吉说,“它一定是用来攻击我们飞船的。”
  “那是什么武器?”嘉迪娅问。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核聚变增强器。我在白利世界上曾见过一个实验模型。可这家伙太重了”
  “什么叫核聚变增强器?”
  “顾名思义,嘉迪娅太太,这是一种增强核聚变的装置。”
  “怎么增强核聚变?”
  “我也讲不清楚,太太。我不是物理学家,反正,它只要发出攻击,其威力犹如一颗小型原子弹,飞船马上化为灰烬。”
  “你要它干什么?”
  “我带到白利世界去,让我们的科学家去研究。我们快上船,越早起飞越好!”
  “为什么?”嘉迪娅表示不解。
  “啊,我的太太,难道你认为兰德莉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监督吗?难道你认为这家伙是这个星球唯一的核聚变增强器吗?那你就太天真了!所以,我们呆得越久就越危险。”
  “那好,我们快行动吧,”嘉迪娅表示同意。
  “我们先去你房间,”达吉说。“我有件事要问问清楚,我们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审判。”
  达吉坐下后,就单刀直人间吉斯卡特:“我的问题是,当我们面临危险时,你到哪儿去了,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说:“船长,我侦察去了。我认为,如果这个星球上只有机器人,那就不会对人类有危险。而且,达尼尔留了下来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达尼尔说:“船长,这是我们商量好的;他去侦察,我留下来。”
  “就你们两个商量过?”达吉问。“有没有和其他人商量?”
  “没有,船长,”吉斯卡特说。
  “你说,星球上如果只有机器人,对人类就没有危险。那么,有两艘飞船被消灭,这又怎么解释呢,吉斯卡特?”
  “因此,我认为,星球上一定还有人,但这些人藏得很好,不让你们发现。我想侦察一下他们藏在哪里?在干什么?我一直在寻找他们,我在四周迅速走了一圈。我也询问了我遇见的机器人。”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人?”
  “没有,船长。”
  “你有没有检查过监督住的住宅?”
  “没有,但我确信里面没有人。”
  “里面有个监督。”
  “是的,船长,但监督是机器人。”
  “一个危险的机器人。”
  “很遗憾,船长,事先我并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机器人不会伤害人?”
  “这是机器人三守则规定的——”
  “那兰德莉为什么要攻击我而不攻击嘉迪娅?她要攻击达尼尔,这我可以理解,因为她可能看出达尼尔也是个机器人。”
  “这我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嘉迪娅说,
  达尼尔插话了,“对不起,嘉迪娅太太,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达吉不无讥讽他说:“看来,只有机器人才能解释机器人的行为了。”
  “先生,”达尼尔说,“我们如果不能解释监督的行为,就无法采取有力的措施。我相信,我能解释清楚。”
  “请说吧,”达吉说。
  “监督没有立即攻击我们,”达尼尔说,“她观察了一会儿,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你走上前与她讲话时,船长,她说你不是人,并立即进攻,我上前阻止她时,她说我也不是人,并立即进攻。但当嘉迪娅太太上前命令她住手时,监督认出她是人,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还听从了嘉迪娅太太的命令。”
  “是的,这些我都记得。可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在我看来,索拉里亚人在机器人三守则的基础上,从根本上改变了机器人的行为,即在人的定义上做文章。他们改变了人的定义。什么是人?你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是吗?那么,你认为什么是人?”
  达尼尔对达吉的讽刺无动于衷。他说:“我储藏有详细的指令——关于人的外貌和行为,船长。对我来说,任何符合我的人的定义的都是人。因此,你的外貌和行为,都是人。但监督的外貌是人,行为就不是人。”
  “对监督来说,构成人的定义的基本要素是口音,船长。索拉里亚口音就是这一基本要素。对她来说,凡是讲索拉里亚话的都是人,反之,则不是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并且必定置之死地而后快。所以,在监督看来,任何外貌像人但讲话不像索拉里亚人的都不是人。”
  达吉沉思了一下说:“你也许说得有道理。”
  “你说话带有殖民者口音,所以你一开口,她就认定你不是人,并立即进攻。”
  “你讲话带有奥罗拉口音,所以监督也马上向你进攻。”
  “完全正确,船长,但嘉迪娅太太有着纯正的索拉里亚口音,所以监督就认定她是人。”
  达吉又一次陷入了沉恩,然后说:“这太危险了。即使是索拉里亚人,讲话稍一不慎,未带纯真索拉里亚口音,也会受到攻击。”
  “是的,船长,”达尼尔说,“这可以进一步证明,所有索拉里亚人都已离开了星球,他们不会有冒受攻击的危险。对索拉里亚人来说,当前首要的问题是,不让任何人踏上他们的星球。”
  “甚至不让其他宇宙世界的人上去?”
  “我想是的,船长。”
  “你很聪明,达尼尔,”达吉说。
  吉斯卡特突然说:“我可以补充几句吗,船长?”
  达吉说:“噢,我们这位机器人有话要说,他在我们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远远躲开了,当我们胜利了,他却出现了。”
  “你这么看我,我感到很遗憾,船长,但我还是想讲几句。”
  “好吧,那就讲吧!”
  “看来,你把嘉迪娅太太带来的决定是正确的,并收到了成效。如果她没有来,你、你的船员和飞船都将遭毒手。由于嘉迪娅太太讲索拉里亚话,也由于她能临危不惧,应付监督的挑战,才改变了事态的结果。”
  “事实并非如此,”达吉说。“只是由于监督突然进入呆滞状态,才挽救了我们大家,否则包括嘉迪娅太太在内,都将遭殃。”
  “不,情况是,”吉斯卡特说,“达尼尔朋友告诉我,嘉迪娅太太一再命令监督住手,尽管监督接受了强烈的命令,但嘉迪娅太太的行为削弱了女机器人的行动决心,最后,很有可能因不能伤害嘉迪娅太太而无法采取行动。这样,在机器人的脑电路中就出现了难以解决的矛盾——这往往会引起正电子脑电路短路,从而使机器人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
  嘉迪娅惊奇地扬起了眉毛,表示迷惑不解。“但是——”她刚要开口,吉斯卡特又继续讲下去。
  “在我看来,你应该把这些情况向你的船员如实说明。只是由于嘉迪娅太太的英雄行为,才使你们免于被消灭的危险。你也可以强调一下,你决定带嘉迪娅来是具有何等的远见啊!”
  达吉听了大笑起来:“嘉迪娅太太,看来,这两个机器人真是活宝。你能有他们为伴真是福星高照。好了,我走了,你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达吉走后,嘉迪娅沉思片刻,然后对吉斯卡特说:“你关于女机器人正电子脑电路发生短路的解释,只能骗外行人。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嘉迪娅太太,”吉斯卡特说,“达吉和殖民者都是外行人。而且,强调一了下你的作用大有好处,至于那女机器人究竟怎么会进入呆滞状态的,暂时也只能满足于我刚才的解释了,是吗?”
  嘉迪娅摇了摇头说:“这事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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