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天比往常暗得都早。天上乌云密布,大地一片漆黑。几个小时以来,暴风雪在死亡花园里肆意呼啸着。
梦魇别墅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敞开的壁炉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颤颤巍巍的火光映照着魔法师的实验室。
挂在壁炉上的摆钟齿轮发出格格的响声。这只摆钟很像杜鹃鸟挂钟,它的别出心裁之处在于它报时时一把榔头会恰好打在一只会叫疼的拇指上。
“嗷!嗷!嗷!嗷!嗷!”拇指叫道。
这时刚好是5点整。
要是在往常的话,每当秘密魔法师参议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听到挂钟报时的声音时总会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在这个除夕之夜,他向摆钟投去忧伤的一瞥。他兴趣全无地朝那只摆钟挥了挥手,然后埋头于他的烟斗所冒出的烟雾之中。他眉头紧锁,正在冥思苦想。他知道,他要倒霉了。最迟是在午夜送旧迎新的时候他就要大难临头。
魔法师坐在一只宽敞的、可以靠头的沙发椅内。这只沙发椅是四百多年前一个在手工艺方面很有造诣的僵尸亲手用棺材板制成的。沙发椅的坐垫是用狼人的皮做的。这么多年下来坐垫已经磨损了许多。这只沙发是祖传的。伊尔维策尔一直以此为荣,尽管他在其他方面的观点总是相当进步的,总是与时代同步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在他所从事的职业方面是如此。
他抽的烟斗形状很像—个骷髅头,长眼睛的地方嵌了两块绿色的玻璃。他每抽一口烟,绿色的玻璃便会闪闪发亮。他吐出的烟雾在空中呈现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形状:有的像数字,有的像公式,有的像正在搏斗的蛇,有的像蝙蝠或者形形色色的小妖精或幽灵,出现得最频繁的要数问号。
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在他的实验室里踱来踱去。肯定会有人来找他算账的,对此他深信不疑。可是来找他算账的会是谁呢?他该怎么来为自己辩护呢?最最要紧的当然是,他所提出的理由会不会被接受。
他把他那又细又长、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件皱巴巴的、绿得刺眼的绸缎睡袍里(刺眼的绿色正是这位秘密魔法师参议最喜爱的颜色)。他的脑袋很小,光秃秃的,布满了皱纹,看上去活像一只干瘪的苹果。在他那鹰钩似的鼻子上架着—副巨大的黑边眼镜。闪闪发亮的眼镜片厚得犹如放大镜,这样一来他的眼睛显得其大无比,十分不自然。他的耳朵颇像两只被倒装在脑袋上的锅把手。他的嘴唇很薄,薄得就像是有人用剃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似的。总而言之,他的长相绝对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值得信赖的人。然而,伊尔维策尔本人则并不觉得他的长相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从来就是一个不爱交际的人。他宁愿—个人呆着,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干他自己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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