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出版社通知,《十日谈》多次重印,纸型已坏。需要重排;利用这机会,正好把三十多年前的旧译再作一次修订。使我最不放心的是第三天故事第十的译文。这一可称之为"魔鬼与地狱"的故事写得很泼辣,它的中间部分,潘译本和里格译本都认为不宜翻译而直接刊出原文(意大利文)。这一部分当初因此只能根据阿尔亭顿译本译出,无从参照其他两种比较可靠的本子。 前几年友人从海外寄我里格译本的新版(万人丛书,1973),译文一仍其旧,但这一个著名的故事已全部译出。去年又得到麦克威廉(G.H.Mcwilliam)英译本(企鹅版,1983),这是一个有功力的新译本,兼顾了学术性和可读性,这一故事自然是全文译出,并无任何保留。看来时间在进展,观念也在发展,当初认为应该有所顾忌的,现在已不认为有此必要了。根据这两种新版本,我把这一故事逐字逐句校订了一遍,这样总算心里比较踏实了(幸而旧译只是在个别细节上有些许出入,改动不算太大)。 其他一部分故事也作了逐字逐句校订,但由于时间过于匆促,出版社已安排好发稿计划,而全书分量过大,许多故事只能通读抽校(麦克威廉译本总是摊放在案头)。虽然只是尽力而为,没有条件做到尽如人意,有这样一次全面修订的机会,多少提高一些译文的质量,我还是高兴的。 最近读到美国学者波特的专著,谈到《十日谈》的别称《伽略特王子》曾引起很多讨论;她认为这一别称是卜伽丘在"跋"里所提到的那些"卑鄙的小人"给取的,而《十日谈》的作者不甘示弱,接过这一别称,把它写在卷首和卷末,表示接受挑衅。 我从为这一假设很有见地,在艺术史上举得出类似例子。"印象派"这一名称就来自当时法国评论家的讥嘲,而"印象派"画家们用应战的态度,接过他们的嘲讽,这样称呼自己。 方平 1987.4.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