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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起来,这四个“罗宾逊”相当温顺。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约束,只是由两个看守用手提机枪看着。
“进来,”齐尔诺夫用俄语说,打了个手势。
如果他原来盼望的是几个走路慢吞吞,担惊受怕的囚犯,那么,邦德可就大失所望了。这个四人小组齐步走,进了房间,他们的动作很像军人。目光直视前方。他们都穿着宽松的黑色裤子和衬衫。他们甚至还穿着黑色运动鞋,邦德估计,他们的脸在开始这次拼死搏杀之前也会被涂黑的。昨天夜晚没有月亮,今天夜里也不会有月亮。在外面的黑暗中,将无法看到“罗宾逊”。
“你看,邦德上校,他们是个很好的小组。他们以前曾经一起工作过,效果不错——一次曾经和由六名斯波茨纳兹组成的小组对抗。死了五个,第六个不能走路了。他们的第二次使命是与克格勃的培训人员对抗;一个对一个,然后四个对四个。”他习惯性地耸耸肩。“结果克格勃少了四名学员。还需要我多说吗?”
邦德盯着这四条汉子,上下打量。他们全都身材魁梧,机警,目光敏锐,但是,其中一人特别惹眼,主要是因为他身材高大,大约有六英尺五英寸高,比其他人高出一头,其他人身高在六英尺到六英尺一英寸之间。
“他们犯了什么罪?”他问道,尽量问得随便,仿佛他是个商人,在挑选纯种良马。
齐尔诺夫笑了,几乎就像斯芬克斯。那神秘莫测的微笑使邦德感到平生从未有过的憎恶。
“我必须想一想,”齐尔诺夫说,他的目光顺着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排人看去。“那个大个子,雅克夫,犯了强奸六名女青年的罪,几乎都是姑娘。强奸以后他把受害人全掐死了。后面那个是伯格丹,也是个杀人犯,但不是强奸犯。他专门杀害年轻人。伯格丹把他们的脖子折断,然后把尸体剁碎,扔到他家附近的树林里。他是个农民,力气很大,完全没有道德观念。”
邦德差点脱口而出:“和你一样,库拉。和你一模一样。”
齐尔诺夫看着那一排人继续说:“巴维尔和西蒙比较简单。巴维尔,长着蒜头鼻子的,是个陆军军官,他侵吞了军队经费。在两年的时间里,他的五个同事发现了这个秘密。其中四个永远失踪了。第五个想方设法传递了信息。至于西蒙,他是个纯粹的杀人犯,犯有三项杀人罪:他的女朋友,她的情人和她母亲。西蒙很擅长使用劈肉的大砍刀。”
“这样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啊。”邦德知道抵抗盛气凌人的齐尔诺夫的唯一方法就是要对这四个畜生不屑一顾,事实上,几小时以后,他们就会动手来杀他了。“你说他们也要拿武器?”
“当然喽,他们两个人将拿着手枪——两把卢格尔。一个用杀人的刀子武装起来,这刀子和塞克斯-费尔贝尔突击队的匕首很相似,我们知道你对这种匕首很熟悉。还有一个拿着一种他喜欢的武器,它是一种短的钉头锤,和古代中国人用的铁兵器相似。它是由一个钉着铁钉的钢球,一个尖利的刀刃,还有一个两英尺长的把手组成的,那个钢球和刀刃连在一起。这可不是好玩的。”
“那么我拿什么呢?”
“你,我亲爱的邦德上校?噢,我们希望公平竞赛。你将拿一把卢格尔手枪。帕拉贝卢姆型,状况良好,我可以保证。”
我需要八发子弹,邦德心想。如果能够占据好的位置,他将有八次射杀的机会。
齐尔诺夫继续说:“我们给你提供一个子弹夹,里面空着一半。这样你可以得到四发9毫米子弹,四个‘罗宾逊’,每人一发,如果他们中没有人杀死你,如果你运气好,能够进入射程的话。正如你可以猜测到的一样,这个小组已经到现场看了一遍。就我所知,你还没看过。”
“如果他们打算从这儿逃跑,怎么办?他们趴在一个舢板上逃之夭天了?”
齐尔诺夫又露出捉弄人的微笑。“你还是不明白,是吗,邦德上校?这些人除了生命之外,已经一无所有——而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留下这条生命。”
“他们还是保住自己的命为好。”
“哦,邦德上校,别打算挑拨离间。这没有用,我的朋友。他们不会听你的。他们不会逃跑,他们也不会相信你讲的任何故事——即使他们给你时间让你讲。”
而且你知道我也不会逃跑,邦德心想。你认为你彻头彻尾地了解我,齐尔诺夫将军。你知道我不会逃跑,是因为如果我能够智胜你要命的四人小分队,我还要回到这里来,拯救其他人。确实,齐尔诺夫了解他,因为他要干的正是这件事。他怀疑齐尔诺夫是否也知道:他还要回来以便揭露藏在俘虏中的叛徒?
齐尔诺夫发出一个信号,四个“罗宾逊”齐步走了出去,当邦德的目光转向门口时,他们每个人的眼光都与邦德的眼光相遇了。这是想象,或者是,在这四个人的眼睛中,他察觉了毫无遮掩的仇恨?
“在拼死搏杀之前,你还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齐尔诺夫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我建议你和这个世界言归于好吧。”
一个看守回到房间里,准备把邦德带走,但是,齐尔诺夫向前走了一步。
“我再来和你说点别的事情,以便让你熟悉一下规则。你别打算要小聪明。如果你想用尽人皆知的花招:藏在别墅外面的矮围墙下面,等‘罗宾逊’出来的时候,一个一个地瞄准他们,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神枪手,但是,请你想都不要想这个花招。当你得到命令跑步出发的时候,你就开始跑。如果你耍别的花招,我的两个看守会把你撕成碎片。假如你凭着运气或者凭着技巧,想方设法逃避了或者杀死了我的‘罗宾逊’那么,我将向你提出忠告:继续逃跑吧,詹姆斯·邦德;你拼尽全力逃跑吧。今天夜晚我们将要杀死你,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但是,不大可能的是,如果我错了,我们的机会还会再来,我将亲自杀了你。我们的情报部绝不会罢休,直到你死。你懂了吗?”
邦德不客气地点点头,他的肚子绞作一团,他以他能够保持的最大尊严离开了。回到牢房,他开始计算自己的机会。刚才在上面,面对杀人成性的“罗宾逊”,有一瞬间,他几乎让绝望征服。现在,他又是独自一人了,他开始计划。他们要给他一支卢格尔,带四发子弹。哎,这是个开头。但是,如果他能够找到隐藏的备用包裹,他就会得到更多的武器。
那个包裹,是由小机灵和情报局的同事装备的,只有在现场极端迫切需要时才使用。大多是一些致命的武器。
备用包裹是根据皇家海军旧式的“针线包”的原则设计的,它常常被人们念做“好媳妇”。这种针线包叫做隐蔽行动辅助包裹,是一个用油布包起来的厚厚的长方形包裹,一英尺三英寸长,八英寸宽,从左边引出两条长长的带子。这两条带子用一个可以迅速解开的扣子把包裹拴牢。平着打开,包里有五个袋子,每个袋子都可以装一件特殊的器具。最左边是两件东西,看起来就像短粗的HP11电池。其中一个是功率强大的照明弹,由一颗伪装成电池正极触点的开关启动。把它举到一臂之外,它就会放射出大约20英尺长的纯白色闪光,把半径为四分之一英里的范围照亮。如果发射的弹道正确,那闪光还具有致盲的效果。
第二个电池和第一个电池的操作方法相同,但它不能用手握着,因为七秒钟以后,它的爆炸威力几乎相当于旧式米尔斯手榴弹威力的两倍。这两种电池都含有反恐怖组织极为关心的那些很难侦查的塑料炸弹的材料。
第三个回袋装着一把六英寸长的刀子,是用强化的聚碳酸酯制造的,机场的安全检查也无法查出。刀刃用刀鞘保护起来,刀鞘折叠过来就是它的把手。
第四个口袋几乎是平的,装着一根带有锯齿的绞杀敌人用的铁丝;最后一个口袋装的可能是其中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一支笔;但是,那不是普通的笔。它是在意大利制造的,它同样也令安全检查人员发愁。用力一拧,它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可以发射子弹的枪。一个装有压缩空气的喷射器可以射出淬了火的钢针,这几支钢针如果射入敌人的大脑。喉咙、肺或心脏,在10步左右可以致人死命。这笔只能使用三次。
邦德在头脑中重复了一遍,每一件器具在包裹中摆放的位置,回忆起在黑暗中他多少次进行训练,只凭着感觉使用这些武器。他知道只要一分钟他就能得到他自己藏起来的每件东西,或者是准备使用它们,他感到欣慰。他在想,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如死亡的威胁那样能够使人集中精力——从前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
他对包裹中的器具摆放位置反复回忆了几次,现在他只能在精神上做好准备迎接考验。于是,他像刚才那样盘腿闭目。但是,这一次他又回忆起斯威大特让理查德·韩转交给他的那张地图。他知道别墅与海岬其他地方的位置和关系,也知道还有一个小时,他就要做什么。凭着幸运和专门技能,他有一个取胜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很微弱。
他们前来叫他的时候,说时间已到11:30。看守们不会说英语,但是,当一个看守用手提机枪瞄着他的时候,另一个则抬起手臂,骄傲地朝着他那块崭新的八功能数字手表咧开嘴笑了。
齐尔诺夫独自一人坐在大房间里。窗子都开着,东湾附近的一片房屋闪烁着点点灯火。越过海面,在海岬的南边,华威酒店一片灯火辉煌。
“进来,听着。”
齐尔诺夫指了指窗子,他们一起迈步走到外面热乎乎的夜气中。邦德心想,为什么现在不用两只手把他打死呢,并承受由此而来的后果?但是,那样是毫无意义的。他将很快随着齐尔诺夫走进坟墓,被他们身后站在房间里的那个汉子砍倒。
“听着,”齐尔诺夫又说了一遍。“这里几乎寂静无声。你知道,大约有四万人在这个小岛上生活,他们大多数人生活在港口中的平底木船和舢板上,午夜之后很少有人活动了。在长洲岛,几乎没有夜生活。”
在齐尔诺夫说话的时候,邦德记住了他的方位和这些方位相互之间的关系。在他们正前方,地面渐渐平缓,不远处就是他第一次侦查时藏下隐蔽行动辅助包裹的地方。谢天谢地,他能够准确地认出他必须从哪里穿过矮墙了。在下面,海滩包围着海湾,在右边,地面陡峭地向上隆起。他知道,一旦越过这个土丘,走几百米就能到一条崎岖不平的路上,那条路朝着中心地峡和主要村庄蜿蜒而去。在路上,它绕过有名的北帝庙,又折向普拉亚,或者是滨海区,那里有渔业加工厂和上百只渔船。
齐尔诺夫拍着他的肩头说:“可是我们会给他们带来一点儿夜生活,哦?詹姆斯·邦德?”他瞥了一眼手表。“时间就要到了。”他转过身,带领邦德回到房间里。
“我能提最后一个要求吗?”
齐尔诺夫看着他,两只眼睛布满疑团。“要看是什么要求了。”
“我想和我的朋友们告个别。”
“我想这不可能。这会引起他们过分的痛苦。他们现在的状态很好——尤其是那几个女人。我不想冒险破坏她们的情绪。你知道,明天早晨在这个地方我要干的事情可并不令人愉快。如果这些被判了刑的人都能以坚毅的精神接受不可避免的死亡,那就是上上大吉了。那样对我来说事情就容易了。你懂吗?”
我懂,邦德想。你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让我现在看到他们,因为,很有可能,他们当中少了一个人。叛徒可能被提出来了。他大声说:“你是个刽子手,齐尔诺夫。咱们开始吧。”
齐尔诺夫点点头,表情严肃。“你听我讲过了,整整五分钟以后,我就放出‘罗宾逊’追你。来吧,武器都在那儿呢。”
仿佛是着了魔,桌子上现在摆满了杀气腾腾的武器。那里有三支卢格尔手枪,一把很长的炮铜匕首——也许比起旧式的塞克斯-费尔贝尔突击队的刀子还要长一英寸,还有那件铁兵器。它的木柄约有两英尺长,一头带着一个加大的把手,另一头有一个可拆卸的锋利的钢刀片。把手的那一头拴着一段不长的铁链。铁链上吊着一个比拳头大两倍的钉头锤,锤上面布满了尖利的大铁钉。齐尔诺夫摸了摸这个钉头锤,笑起来。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早晨的星星,我记得他们是这么叫的。”
“是的,早晨的星星,可是……”他残忍地格格笑了起来,“它还叫‘圣水喷壶’。我更喜欢这个名字。”他用手在这些武器上比划了一圈,停在一支卢格尔手枪上面。“这是你的,我想。”他把子弹夹撤了出来,然后才把枪交给邦德。“请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正常,看看撞针是否还在上面。”
邦德检查了一下手枪。它上过了油,状况良好。齐尔诺夫把子弹夹递给他。
“数一数,四发子弹。我坚持要公平竞赛。”
当邦德按照他的指示数子弹的时候,他发现那个拿着手提机枪的看守已经做好了准备,而那几个“罗宾逊”正在他身后被带到房间里来。他知道整个安排都是为了摧毁他的神经系统而设计的。齐尔诺夫是个优秀的舞台导演,这出戏演得恰到好处。
“你可以装上子弹了,合上保险。”
邦德照他的话做了,右手松松地拿着自动手枪,齐尔诺夫还在继续说。
“我们准备好的时候,我就把你带到窗于前,从十开始倒数,一直数到零。数到零的时候,灯光都要关闭,你就开始跑。不要忘记我和你说过那个花招,詹姆斯·邦德。那样对你可没有好处。我再次向你保证,哦,我以军官的名义保证遵守诺言:一定要过了整整五分钟,我才把‘罗宾逊’放出去。抓紧你的时间。你准备好了吗?”
邦德点点头,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齐尔诺夫竟然把手伸过来。邦德只是看了一眼,把脸转向窗子。齐尔诺夫愣了一下,仿佛被他的拒绝伤害了,然后,他开始数数,“十……九……八……”直到他数到零。
灯光都关闭了,邦德在黑暗中猛地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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