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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代闺怨诗的独特之处

作者:黄新图 古春梅




  所谓“闺怨诗”主要是指描写古代妇女愁情怨思的诗歌,表现各类女子由于各种因素与丈夫或恋人分离而产生的怨恨之意或相思之苦,剖析她们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或悲悼、或怨愤、或悔恨、或失落、或惆怅的复杂心理状态。唐代乃我国闺怨诗创作的鼎盛时期,众多诗人对闺怨诗作了进一步的拓宽与发展,取得了空前绝后、令人瞩目的成就。如若根据抒情对象的不同,唐代闺怨诗可以细分为:宦妇怨诗、商妇怨诗、征妇怨诗与宫妇怨诗,这四类诗作虽然拥有闺怨诗的诸多共同之处,但在思想内涵与社会价值等方面仍有许多细微的差别,各具特色,各有千秋,值得人们重视与深研。
  
  一、宦妇怨诗
  
  隋唐开始实行科举考试,大量十年寒窗、一举成名的士子们通过科举成为国家栋梁,于是案牍劳形,国事繁忙;同时立功边塞也成为人们博取功名、封王封侯的出路之一,于是抛妻别子,驰骋疆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文官武将们实现人生价值的必由之路,但与此同时,仕途的顺利,并不意味家庭生活的幸福美满,他们的信念往往是“封侯取一战,岂复念闺阁”(王昌龄《变行路难》)、“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岑参《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将事业置于家庭之上,于是造成特殊的怨妇群体——这就是宦妇怨诗产生的缘由。
  在唐代,有不少闺怨诗细致地描写了文官武将们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因追求功名或国事繁忙而造成夫妻离多聚少,,致使闺中妻子产生幽怨之情。在旁人看来,金榜题名,当官为宰,拥有高官厚禄,成为人上之人,这些官员的妻子也会因为夫贵妻荣,可以尽享幸福美满的生活。其实不然,这些闺中宦妇,衣食无忧,表面风光,但因丈夫囿于官身,五更待漏,案牍劳形,致使空闺冷落、青春流逝、红颜消减,她们内心的怨情在闺怨诗中得到了最为真切细腻的表现。
  比如李商隐《为有》一诗,便十分典型:“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金龟婿”、“事早朝”表现的当然是官宦,“无限娇”、“怕春宵”描写的当然是宦妇,“无端”、“辜负”抒发的当然是怨情,所以这是一首典型的“宦妇怨诗”。这位宦妇自身条件和家庭环境都很好,青春美貌、富贵荣华可谓兼备;加之居住之地和气候季节也不错,身在京城且冬去春来。照理说在这种几乎十全十美的条件下,这对夫妇应该尽情享受家庭生活的乐趣,然而却要“怕春宵”。这是为什么呢?后两句以“无端”这种含怨带嗔的语句说出了原因,只为丈夫要去早朝,所以辜负深情,不能与妻子共享香衾。纵然是进入春暖花开的季节,住在繁华热闹的京都,摆设金碧辉煌的屏风,拥有娇艳美丽的容貌,那又怎样?丈夫一去早朝,让妻子独守空闺,一切美好事物、景物、人物均不被重视、形同虚设,与其他怨妇一样,宦妇也遭受着寂寞的折磨与孤独的煎熬。
  又如王昌龄《闺怨》一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位深闺中的少妇,原本兴高采烈,不知忧愁,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刻意打扮好了,登上高楼去观赏无边的春色。可当她忽然看到大路上青青翠绿依依飘拂的杨柳,许多感触顿时涌上心头:回忆起与丈夫折柳送别时的情景,想到如今春色无人共赏,闺中如此寂寞,想到杨柳年年依旧,青春却难持久,于是后悔让夫婿离家远行,去觅取封王封侯,那曾被她看作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在失落了爱情,失落了团聚的这一刻,忽然间变得微不足道,以损伤感情、忽视青春为代价的功名利禄,又有什么值得追逐与珍惜的呢?这是多么的得不偿失,糊涂透顶啊,所以忧从中来,悔不当初。
  综上可见,“宦妇怨诗”在闺怨诗中的特殊之处在于:不用操心衣食住行,不会担心名落孙山,不必恐惧人鬼殊途,既非“贫贱夫妻百事哀”(元稹《遣悲怀》),亦非“不识君王到死时”(杜牧《宫人冢》),然而表面上看起来夫贵妻荣、风光无限,让人羡慕的官宦之妻,实则一样的空闺寂寞、孤独哀怨、令人同情,表现出仕途顺利、操劳国事、建功立业、封王封侯与闺中寂寞之间的矛盾,真实地反映出唐代妇女对情感的重视与追求以及情感屈居功名之后的社会现实,“不爱功名爱妻儿”的毕竟是极少数,毕竟是非主流。
  
  二、商妇怨诗
  
  唐朝国力强盛、经济繁荣,加之商业发达,所以出现了很多经商之人。这些商人们南来北往,四处奔波,在久去不归、音讯难通的情况下,商妇们的怨情愁思便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甚至呼喊出“莫做商人妇”的怨语,唐代闺怨诗中有不少诗歌便是专门为这些商妇们写作的。纵观“商妇怨诗”与“宦妇怨诗”,其不同点在于:一个为追求“富”造成闺中寂寞,一个为追求“贵”造成闺中寂寞;其相同点则在于:金钱与权势都不能替代女子对情感的需求。
  这些商妇之怨一般集中在怨恨商人的重利轻别、久去不归之上,空闺少妇忍受着形同弃妇般的痛苦煎熬,她们或埋怨丈夫逐利轻情,或后悔自己错嫁商人。比如刘采春的《罗贡曲》:“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写丈夫外出经商,而在家的妻子天天思念的情景,纵有金钗,无人欣赏,又为谁装扮?所以金钗也不过被当作占卜丈夫是否归来的工具罢了,而“莫作商人妇”的喟叹,则发人深省,可见伤心之深,怨恨之切。
  与《罗贡曲》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李益的《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诗中描写一位商妇对聚少离多的怨恨,丈夫外出经商久久不归,这位商妇发出“朝朝误妾期”的怨辞,与“朝朝江口望”一样,朝思暮想、一往情深的结果却是行踪无定、杳无音信。后两句则更是突发奇想,将重心落在“早知”上,写她的悔恨之意。早知潮水有信,还不如嫁个弄潮儿,强如嫁给失信的商人,落到今天独守空房的境地,如此落笔,奇思异想,可见思之深,怨之切。
  综上可见,“商妇怨诗”的特殊之处在于:丈夫并未战死沙场,亦未抛弃自己,并且是在为生活操劳,为赚钱奔波,这样的女子很难像弃妇、征妇那样令人同情,但看重利益,轻视感情的丈夫使得她们的实际处境与弃妇、征妇并无多大区别,与弃妇一样独守空闺、与征妇一样担忧丈夫的安危。“商人重利轻别离”(白居易《琵琶行》)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这使得“商妇怨诗”与“宦妇怨诗”一样,真实地反映出唐代妇女既不满情感屈居功名之后,同时也不甘情感屈居金钱之后的社会现实,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
  
  三、征妇怨诗
  
  唐代闺怨诗中描写征妇的闺怨诗占了绝大多数,正如明人唐汝洵所言:“唐人闺怨,大抵皆征妇之辞”。唐代边疆辽阔,边境不宁,长年累月的战争使大批青年男子服役边疆,或久戊不归,或战死沙场,其时间之长、生活之苦、牺牲之多对广大士卒来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对闺中思妇来说,更是一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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