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汉语音韵学小史及其功用分析

作者:储一鸣




  1.序言
  讲授或研究汉语史回避不了有关音韵学的知识,在现实的教学中,许多教师怕讲这方面的内容,许多学生也怕学这类知识,音韵学这门学科成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薄弱学科。表现为能讲授这门课的老师少,选学这门课的学生少,科研成果少。这种“三少”局面形成的原因,从对师生们的调查来看,有三个方面:①多数人认为音韵学知识枯燥,缺乏激发人们的学习兴趣。②传统音韵学离现时代太远,学习者普遍感受到学而难以致用。③学习者由于缺乏有关音韵学方面的系统知识,拿起音韵书而看不懂。这类不利因素大大制约着这门曾经辉煌的学科的历史传承,不利中华文化的传播。为此,本文从历史和功用的角度,宏观上对这门学科做些推介和分析,以飨学习者。
  2.语音学和汉语音韵学
  语音学和音韵学不同但关系密切。语音学是十九世纪兴起的一门研究人类语言声音的具有现代意义的语言科学,它分析出语音的最小单位——音素,研究各种音素的发音部位和方法,气流机制,舌位高低前后等等。教会人们如何分析语音的结构和组成、变化和发展,如何发现语音的变化规律,同时训练人们发音、听音、记音、审音的技术;音韵学则是研究古汉语的音型和音韵单位的变化,及其组合规则和发展规律的一门传统学问。清代音韵学家劳乃宣在《等韵一得序》里说我国音韵学有古韵之学、今韵之学和等韵之学的分别,所谓“古韵之学,探源六经,旁证诸子,下及屈宋,以考唐虞三代秦汉之音也。有今韵之学,以沈、陆为宗,以《广韵》、《集韵》为本,证以诸名家之诗与有韵之文,以考六朝唐宋以来之音是也。有等韵之学,辨字母之重视清浊,别韵摄之开合正副,按等寻呼,据音定切,以考人声自然之音是也”。可见,音韵学是古代汉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两者最明显的区别表现在研究目的、研究方法、记音工具的运用上。研究目的方面,语音学意在从人类语言的各种声音现象中,揭示语音的实质和规律,从其分支来看,普通语音学研究人类语音中各种声音的构成,音的组合及相互之间的影响变化,以至声调、语调、轻重音等带有普遍规律的现象;历史语音学用历史发展的眼光研究某一语言各个历史时期的语音系统及其变化规律;描写语音学则是详实呈现某种语言在一定时期的语音系统的真实存在状态;实验语音学则是通过实验仪器分析语音的物理现象和生理现象。在研究方法上,语音学主要是通过描写、实验、分析、归纳、历史比较等方法揭示语音的性质、系统及其发展规律,而传统音韵学多采用系联法、类推法、比较法,前者重科学后者重经验;在记音问题上,由于古代没有现代化的标音工具,古人记音无论是譬况、读若、直音还是反切,均是用汉字标音,而语音学则采用的是国际音标。
  通过以上比较可以看出,汉语音韵学是我国研究汉语历史语音的一门传统学问,而语音学是研究各种语言的语音及语音各个方面的一门现代科学。其研究对象、目的、方法及标音工具等方面均有差别,不能把二者混为一谈。
  3.汉语音韵学的历史沿革
  汉语音韵学的研究有着悠久的历史,从其历史沿革兼及学科性质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五个时期:
  3.1.先秦两汉。这一时期可以说是音韵学的萌芽期,没有专门的韵书出现,人们关于音韵的知识散见于汉代学者为经籍注音,所能做到的大致相当于能分辨哪些字同音,哪些字双声或叠韵,遇到不识字对其注音主要采用譬况、读若、直音等方法。所谓譬况就是采用打比方对难字的读音进行描写。如《公羊传·庄公二十八年》:“《春秋》伐者为客,伐者为主,故使卫主之也。”何休注:“伐人者为客,读伐长言之,齐人语也。见伐者为主,读伐短言之,齐人语也。”依照何休的说法,长言发音舒缓,为字调中的舒调,短言发音急促,为字调中的促调。读若又写作读如,相当于用一个常用的音同或音近的字给不识字注音。如《礼记·儒行》:“起居竟信其志。”郑玄注:“信,读如屈伸之伸,假借字也。”直音就是用一个与被注音的字完全同音的字来注音。如《汉书·高帝纪》:“子婴诛灭赵高,遣将将兵距峣关。”服虔注:“峣音尧。峣山之关。”这三种注音方法虽然在人们对语音内部结构知识缺乏了解的情况下解决了不少注音问题,但其笨拙性是很明显的,正如清代陈澧所说:“然或无同音之字,则其发穷,虽有同音之字,而隐僻难识,则其发又穷。”因而,时代呼唤新的注音方法的诞生,也要求音韵知识有更高的发展,于是,汉末零星地出现了反切的注音方法,预示着专门研究音韵的学问即将出现。
  3.2.魏晋南北朝。这时期虽是一个战乱频繁、民生凋敝的时期,但写诗作文的风气很盛,随着汉末兴起的反切注音法的逐步流行,又加上印度佛教的传入为满足翻译佛经的需要,许多文章家自觉接受印度语音学的影响,音韵学知识得到长足的进步,我们可以把这一时期称为传统音韵学的草创期,主要有两项内容——辨出了韵母类别和四声区别、编纂了最早的一批韵书。据《南史》记载,永明年末,沈约、谢眺、王融等共同推敲文章,意气相投。周颙善于识别音韵,发现四声。沈约作《四声谱》力主把四声运用到诗歌的声律上,提出“四声八病”之说,创造了“永明体”,开创了“近体诗”的先河。韵书方面,据岑麒祥先生考证魏朝李登所作《声类》是我国第一本韵书。唐朝封演《闻见记·文字》说到这本书时写道:“魏时有李登者,撰《声类》十卷,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字,以五声命字,不立诸部。”稍后有晋朝吕静《韵集》,但都以亡佚。据王国维考证,六朝韵书有十七部之多。《隋书经籍志》和陆法言《切韵序》所载记有段弘的《韵集》八卷,李概的《修续音韵决疑》十四卷,《音谱》四卷,释静洪的《韵英》三卷,周研的《声韵》四十一卷,阳休之的《韵略》一卷以及杜台卿的《韵略》和潘徽的《韵纂》等等,这些韵书基本上都按照宫、商、角、徵、羽的五声顺序编排。齐梁之间又出现了周颙的《四声切韵》,沈约的《四声谱》,王斌的《四声论》,张谅的《四声韵林》,刘善经的《四声指归》,夏侯咏的《四声韵略》等,这类韵书都按平、上、去、入四声顺序排列的。陈寅恪先生认为宫、商、角、徵、羽是中国的本体,平、上、去、入是西域输出的技术。魏晋以后,韵书虽出了很多,但各家对于各地土音取舍不同,因而韵书各有乖互,缺乏统一性,不利于语言传播,时代呼唤更具规范化的大型韵书的出现。
  3.3.隋唐两宋。是古典音韵学的成熟期,隋代陆法言《切韵》的出现标志着“音韵锋出,各有土风,递相非笑”局面的结束。根据巴黎国民图书馆写本《切韵》残卷考证,该书分平声上二十六韵,平声下二十八韵,上声五十一韵,去声五十六韵,入声三十二韵,共一百九十三韵,所收字数,据封演的《闻见记·声韵》所说,共12150字。《切韵》出现之后,增广《切韵》的韵书很多,影响大的有唐孙愐的《唐韵》,宋陈彭年、邱雍等受皇帝之命编修的《广韵》,其后还有《集韵》、《礼部韵略》、《五音集韵》(金)等等,这些韵书共同开创了“切韵系统”的中古音的研究新局面,其在汉语史上的地位十分重要,可以上推古音,下推今音,现代汉语普通话和各地方言的语音系统,基本上可以从《切韵》音系系统上得到解释。
  此时,除了韵书之外还有一些韵图。所谓韵图,其实是一种表格,同一直行表示声母相同,同一横行表示韵母、声调相同,共同反映汉语声、韵、调的配合关系,现存较好的有《七音略》、《韵镜》等。另外,该时期还明确辨出了三十六字母,即汉语音韵学中的声纽的代表字,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声母,最早为唐末和尚守温参考梵文字母,根据汉语的实际语音整理出三是字幕,后来宋代又将三是字母增为三十六字母,大约代表了唐宋间汉语语音的声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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