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前后《赤壁赋》——生命苦难中的本色

作者:王永明




  命运经常和人开玩笑,苏轼与许多先贤后进一样生不逢时,他在中国古代那个畸形社会里,纵有浑身的才学,却也只能在仕途的案板上作鱼作肉。
  苏轼是伟大的,伟大在他真金不怕火炼的乐观与旷达,伟大在他的健康人格与顽强生命力,这样的精神无论是在他生前的环境中,还是在身后的岁月里都是弥足珍贵的,他的榜样力量会使那些能读懂他的人感激不尽。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的乌台诗案对苏轼来讲是一场劫难,也使劫后余生的苏轼对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名义上是官,实质上是囚,他在谪居黄州期间,于元丰五年七月写下《前赤壁赋》,又在同年十月写下了《后赤壁赋》。
  两文同是写泛游赤壁的情景,反映的季节不同,景色不同,但寄托的旷达超然的人生态度是有许多相通之处的。前次游赤壁是初秋,江上清风徐徐,皓月当空,主客在舟中酌酒诵歌,表现出作者旷达的胸怀;后一次游赤壁,是同年初冬,主客携酒带鱼游于江岸,而又放舟中流,勾画出一幅心悦景明的图景。
  在《前赤壁赋》中写道:“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风独立,羽化而登仙。”字里行间,苦闷已置于脑后,而此时距他被贬才几个月,宽阔的心胸让人赞叹。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己遭遇如此的坎坷,使得壮志难酬,报国无门,而又人生苦短,怎能不触美景而生悲情,于是有了下面的文字:“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合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苏轼是凡人,苦闷的骚挠是无法回避的;苏轼是伟人,他的超凡之处在于他知道人应该尊重生命,不应因困顿而消沉,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来摆脱苦闷,寻找回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接下来他写道,“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好一个“知”字,他意味着苏轼在忧愁袭来的时刻参悟到了让人生的视野变得豁达开朗的哲理,又一个“不变者”则将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再接下来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人生不晚,人生需要境界,苏轼在这里向我们所展现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度,也许就是今人冯友兰先生所推崇的进退自如的天地境界吧。苏轼用难以置信的旷达战胜了官场的群小,也战胜了、重塑了自我。
  正是赤壁的美景给苏轼苦闷的生活注入了活力,三个月后的一个“霜露既降,木叶尽脱”的冬夜又激起了作者重游赤壁的情绪,“月白风情,如此良夜”,在《后赤壁赋》中,苏轼是如此表达他对夜色的感受。从这样的句子中,人人都可以看出苏轼对生命的热爱,他的热爱是那么的具体实在,他不允许自己陷于痛苦不能自拔,不允许自己错过有限的光阴。文中又有“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幸哉苏轼,快哉苏轼,有这样的贤妻,今夜又可以兴尽而归了。再者“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这里用道士比仙鹤,横空遨游,既形象,又含不尽之意于象外。沈德潜评赞苏轼的诗:“其笔之超旷,等于天马脱羁,飞仙游戏,穷极变幻,而适如意中所欲出。”他的赤壁散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试问没有足够的乐观与旷达的精神境界又如何得来这生花妙笔呢?我想精彩的生命大概皆源于精神的超凡脱俗吧。
  中国古典哲学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天人合一”,“内圣外王”苏轼就是一个伟大的实践者,他达则济苍生,穷则善其身,用他的前无古人的胸襟演绎了充实而精彩的人生。
  
  王永明,教师,现居河北张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