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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賢第八十
 

   聖人難知,賢者比于聖人為易知。世人且不能知賢,安能知聖乎?世人雖言知賢,此言妄也。知賢何用?知之如何?

  以仕宦得高官身富貴為賢乎?則富貴者天命也。命富貴不為賢,命貧賤不為不肖。必以富貴效賢不肖,是則仕宦以才不以命也。

  以事君調合寡過為賢乎?夫順阿之臣,佞幸之徒是也。准主而說,適時而行,無廷逆之□,則無斥退之患。或骨體嫻麗,“嫻”,元本作“蘭 ”,朱校同。按:逢遇篇“形佳骨嫻”,宋、元本及字彙引,“嫻”並作“□”。疑元本“蘭”為“□”之誤。面色稱媚,上不憎而善生,恩澤洋溢過度,未可謂賢。

  以朝庭選舉皆歸善為賢乎?則夫著見而人所知者舉多,幽隱人所不識者薦少,“而人所知”,疑當作“人所而知”,與“人所不識”對文。“ 而”、“能”古通,校者不達古語而妄乙也。虞舜是也。堯典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堯求,則咨於鯀、共工,則嶽已不得。堯典:“帝曰:‘疇咨,若時登庸。'歡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功。'” 又云:“帝曰:‘咨,四嶽!下民其咨,有能俾又。' 僉曰:‘於!鯀哉!'”即仲任所據為說。“ 嶽”今文作“嶽”。此文當有脫誤。盼遂案:句有脫誤。由此言之,選舉多少,未可以知實。“實”疑為“賢”誤。“選舉多少未可以知賢”,與上文“以朝庭選舉皆歸善為賢乎 ”相承為文。或德高而舉之少,或才下而薦之多。明君求善察惡於多少之間,時得善惡之實矣。且廣交多徒,求索眾心者,人愛而稱之;清直不容鄉黨,志潔不交非徒,失眾心者,人憎而毀之。故名多生於知謝(和),毀多失於眾意。孫曰:“知謝”義不可通。“知”當作“和”。“和謝”即書梓材之“和懌”。“謝”、“懌”聲同,古多通用。盼遂案:章士釗云:“‘意'當為‘愛'之誤。古愛作□,與意形近也。而‘知謝'又與‘眾愛'互倒。本作‘名多生於眾愛,毀多失于知謝。'于文方合。齊威王以毀封即墨大夫,以譽烹阿大夫。見史記田敬仲世家、劉向列女傳。即墨有功而無譽,阿無效而有名也。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孔子曰:“ 未可也。”朱校元本無“孔”字,下“ 曰”字上有“子”字,並與論語子路篇同。“鄉人皆惡之,何如?”曰:“ 未可也。不若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若”,朱校元本作“如”,與今本論語同。公羊莊十七年傳注引論語亦作“若”。夫如是,稱譽多而小大皆言善者,非賢也。善人稱之,惡人毀之,毀譽者半,乃可有賢。“有”當作“□”,又脫“ 知”字。下文即據此而反詰之。以善人所稱,惡人所毀,可以知賢乎?夫如是,孔子之言可以知賢,此十一字,當為上文誤奪於此,“孔子”八字,當在上“ 夫如是”下。不知譽此人者,賢盼遂案:“也”字疑應在“賢”字下。本作“不知譽此人者,賢也?”方與下句“毀此人者,惡也?或時稱者惡而毀者善也”三句一律。三“也”字皆為問詞,與“邪 ”字通。也?毀此人者,惡也?舊作“不知譽此人也者賢”。朱校元本、程、何、錢、黃本並同。今據王本、崇文本正。或時稱者惡而毀者善也?人眩惑無別也。

  以人眾所歸附、賓客云合者為賢乎?則夫人眾所附歸者,或亦廣交多徒之人也,眾愛而稱之,則蟻附而歸之矣。或尊貴而為利,或好士下客,盼遂案:次“或”字衍文。此處本以“或尊貴而為利,好士下客,折節俟賢”凡十四字為一事,闌入一“或”字,則斷為兩橛,不可通矣。折節俟賢。下 “或”字疑衍。不然,則“或尊貴而為利”句,於義無取矣。信陵、孟嘗、平原、春申,食客數千,稱為賢君。大將軍衛青及霍去病,門無一客,稱為名將。故賓客之會,在好下之君,利害之賢。或不好士,不能為輕重,則眾不歸而士不附也。

  以居位治人,得民心歌詠之為賢乎?則夫得民心者,與彼得士意者,無以異也。為虛恩拊循其民,民之欲得,即喜樂矣。“樂”,元本作“心 ”。何以效之?齊田成子、越王句踐是也。成子欲專齊政,以大鬥貸、小鬥收而民悅;見韓非子外儲說右上、史記田敬仲世家。句踐欲雪會稽之恥,拊循其民,吊死問病而民喜。二者皆自有所欲為於他,而偽誘屬其民,朱校元本“自 ”作“志”,“屬”作“厲”。誠心不加,而民亦說。孟嘗君夜出秦關,雞未鳴而關不闓,下坐賤客,鼓臂為雞鳴,朱校元本作“鼓掌偽鳴”。 而雞皆和之,關即闓,而孟嘗得出。又(夫)雞可以奸聲感,盼遂案:吳承仕曰:“‘又 '字疑當為‘夫'。”今人高魁光依藝文類聚校改“又 ”為“夫”,是也。則人亦可以偽恩動也;孫曰:亂龍篇“又”作“夫”,是也。此“ 又”字即“夫”字形近之訛,當改正。人可以偽恩動,則天亦可巧詐應也。動致天氣,宜以精神,而人用陽燧取火於天,消煉五石,五月盛夏,鑄以為器,乃能得火。今又但取刀、劍、恒銅鉤之屬,御覽二二引無“恒”字,疑是衍文。“銅”字疑涉“鉤”字偽衍,下文正作“刀劍鉤”。三者各自為物,亦見率性、亂龍篇。切磨以向日, 盼遂案:“又”當為“人”之誤字,以言“又”則無所承也。“恒”字疑涉下文“恒非聖賢” 而衍。率性篇:“今妄以刀劍之鉤刃,(依孫詒讓校。)摩拭朗白,仰以向日,亦得火焉”。亂龍篇:“今妄取刀劍偃月之鉤,摩以向日,亦能感天。”二文皆無“ 恒”字,足證此文之衍。亦得火焉。夫陽燧、刀、劍、鉤能取火於日,恒非賢聖亦能動氣於天。“ 恒”疑作“則”。上言“夫”,下言“則”,義正相承。上文“夫雞可以奸聲感,則人亦可以偽恩動也”,句例同。若董仲舒信土龍之能致云雨,蓋亦有以也。夫如是,應天之治,尚未可謂賢,況徒得人心,即謂之賢,如何?

  以居職有成功見效為賢乎?夫居職何以為功效?以人民附之,則人民可以偽恩說也。陰陽和、百姓安者,時也。時和,不肖遭其安;不和,雖聖逢其危。如以陰陽和而效賢不肖,則堯以洪水得黜,湯以大旱為殿下矣。後漢書百官志注引胡廣曰:“課第長吏不稱職者為殿。”如功效謂事也,身為之者,功著可見;以道為計者,效沒不章。鼓無當於五音,五音非鼓不和;師無當於五服,五服非師不親;水無當於五采,五采非水不章。此文出禮記學記。鄭注:“當猶主也。五服,斬衰至緦麻之親。”御覽五八一引五經要義曰:“鼓所以檢樂,為群音之長也。 ”道為功本,功為道效,據功謂之賢,是則道人之不肖也。“人”下疑有“謂”字。高祖得天下,賞群臣之功,蕭何為賞首。何則?高祖論功,比獵者之縱狗也,見史記蕭相國世家。狗身獲禽,功歸於人。群臣手戰,“ 手”,元本作“力”,朱校同。其猶狗也;蕭何持重,其猶人也。必據成功謂之賢,是則蕭何無功。功賞不可以效賢,一也。盼遂案:“賞”字疑為衍文,“功”字上脫一“是”字。本作“是功不可以效賢,一也”,與下文“此功不可以效賢,二也”, “是功不可以效賢,三也”,文法一致。

  夫聖賢之治世也有術,得其術則功成,失其術則事廢。譬猶醫之治病也,有方,篤劇猶治;無方,毚微不愈。盼遂案:“毚”為“才”之聲母。得假借為“才”。三蒼云:“才,劣也,僅也。”漢書注:“才,淺也”。故論衡以“毚微”連文。夫方猶術,病猶亂,醫猶吏,藥猶教也。方施而藥行,術設而教從,教從而亂止,藥行而病癒。治病之醫,未必惠於不為醫者。上“醫”字,程、王、崇文本作“ 藥”,非也。“為”亦“治”也。 “惠”讀作“慧”。然而治國之吏,未必賢于不能治國者,偶得其方,遭曉其術也。治國須術以立功,亦有時當自亂,雖用術,功終不立者;亦有時當自安,雖無術,功猶成者。故夫治國之人,或得時而功成,或失時而無效。術人能因時以立功,不能逆時以致安。良醫能治未當死之人命,如命窮壽盡,方用無驗矣。故時當亂也,堯、舜用術,不能立功;命當死矣,扁鵲行方,不能愈病。射禦巧技,百工之人,皆以法術,然後功成事立,效驗可見。觀治國,百工之類也;功立,猶事成也。謂有功者賢,是謂百工皆賢人也。趙人吾丘壽王,武帝時待詔,漢書本傳云:“以善格五,召待詔。”上使從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於事。後為東郡都尉。上以壽王之賢,不置太守。時軍發,軍旅數發也。民騷動,歲惡,盜賊不息。上賜壽王書曰:“子在朕前時,輻湊並至, 孫曰:“輻湊並至”,義無所屬。漢書吾丘壽王傳作“子在朕前之時,知略輻輳”。疑論衡“ 輻輳”上有脫文。以為天下少雙,海內寡二,至連十餘城之勢,任四千石之重,師古曰: “郡守、都尉皆二千石,以壽王為都尉,不置太守,兼總二任,故云四千石也。”而盜賊浮船行攻取於庫兵,甚不稱在前時,何也?”壽王謝言難禁。盼遂案:難禁猶言不勝任。複召為光祿大夫,常居左右,論事說議,無不是者。才高智深,通明多見,然其為東郡都尉,歲惡,盜賊不息,人民騷動,不能禁止。不知壽王不得治東郡之術邪?亡將東郡適當複亂,而壽王之治偶逢其時也?盼遂案:“亡將” 為疊韻連綿字,與晉朝諸人所習之將亡義同。“亡將” 與“無慮”亦為陰陽對轉字。廣雅釋訓:“嫴榷、提封、無慮,都凡也。”是“無慮”為“大概”之意。“亡將”義亦同也。亂龍篇:“亡也將匈奴敬鬼,精神在木也。”吳氏校云:“衍上‘ 也'字。”“亡將”之義與此文同。夫以壽王之賢,治東郡不能立功,必以功觀賢,則壽王棄而不選也。恐必世多如壽王之類,而論者以無功不察其賢。燕有穀,氣寒,不生五穀。鄒衍吹律致氣,既寒更為溫,燕以種黍,黍生豐熟,到今名之曰黍穀。注寒溫篇。夫和陰陽,當以道德至誠。然而鄒衍吹律,寒谷更溫,黍穀育生。推此以況諸有成功之類,有若鄒衍吹律之法。故得其術也,不肖無不能;失其數也,賢聖有不治。此功不可以效賢,二也。

  人之舉事,或意至而功不成,事不立而勢貫山,荊軻、醫夏無且是矣。荊軻入秦之計,本欲劫秦王生致于燕,邂逅不偶,“邂逅不偶”,猶言遭遇不偶也。為秦所擒。當荊軻之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醫夏無且以藥囊提荊軻。既而天下名軻為烈士,秦王賜無且金二百鎰。事見史記荊軻傳。夫為秦所擒,生致之功不立。藥囊提□客,〔無〕益於救主,以上下文義求之,“益 ”上疑脫“無”字。然猶稱賞者,意至勢盛也。天下之士不以荊軻功不成不稱其義,秦王不以無且無見效不賞其志。志善不效成功,義至不謀就事。義有餘,效不足;志巨大,而功細小,智者賞之,愚者罰之。必謀功不察志,論陽效不存陰計,存亦察也。是則豫讓拔劍斬襄子之衣,見史記豫讓傳。不足識也;伍子胥鞭笞平王屍,不足載也;張良椎始皇,誤中副車,不足記也。三者道地不便,計畫不得,有其勢而無其功,懷其計而不得為其事。是功不可以效賢,三也。

  以孝于父、弟于兄為賢乎?則夫孝弟之人,有父兄者也,父兄不慈,孝弟乃章。老子曰:“六親不和,有孝慈。”舜有瞽瞍,參有曾皙,孝立名成,眾人稱之。如無父兄,父兄慈良,無章顯之效,孝弟之名,無所見矣。忠於君者,亦與此同。龍逢、比干忠著夏、殷,桀、紂惡也;稷、契、皋陶忠闇唐、虞,堯、舜賢也。故螢火之明,掩於日月之光;忠臣之聲,蔽於賢君之名。死君之難,出命損身,與此同。臣遭其時,死其難,故立其義而獲其名。大賢之涉世也,翔而有(後)集,盼遂案:“有”當為“後”之誤。隸書“有”與“後”形極近似。“後” 古通“後”。吳承仕曰:“有讀為又。”色斯而舉,先孫曰:“有”當作“後”。暉按:孫說是也。此文本論語鄉黨篇,“後”一作“後”,故訛為“有”。翟氏四書考異以“有”為異文,失之。集解周生烈曰:“回翔審觀而後下止也。”經義述聞曰: “斯猶然也。色斯者,狀鳥舉之疾也。呂氏春秋審應篇:‘蓋聞君子猶鳥也,駭則舉。'哀六年公羊傳:‘諸大夫皆色然而駭。'何注:‘色然,驚駭貌。'與此相近。漢人多以‘色斯'二字連讀,與集解馬說異。”盼遂案:二語見論語鄉黨篇。東漢文辭率以“色斯”二字連用,碑版中尤習見。如議郎元賓碑“翻翥色斯”,堂邑令費鳳碑“色斯輕揚,翻然高潔”,費鳳別碑“功成事就,色斯高舉”,皆其證也。亂君之患不累其身,危國之禍不及其家,安得逢其禍而死其患乎?齊詹(侯)問于晏子曰:“齊詹”當作“齊侯 ”。“侯”一作“□”,與“詹”形近而誤。此事見晏子春秋問上。晏子作“景公問于晏子”,說苑臣術篇作 “齊侯問于晏子”,是其證。下文“詹曰”,亦當作“ 齊侯曰”。“侯”訛為“詹”,又脫“齊”字。晏子作 “公不說曰”,說苑作“君曰”。盼遂案:劉向新序雜事記此事作“齊侯問”,疑此“詹”為“侯”之形誤。 “侯”正體作“□”,與“詹”形近。“忠臣之事其君也,若何?”對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詹曰:“列地而予之,疏爵而貴之,君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可謂忠乎?”對曰:“言而見用,臣奚死焉?諫而見從,“諫”,晏子作“謀”,下同。說苑此亦作“謀”,下作諫”。當從晏子兩“諫”字並作“ 謀”。終身不亡,臣奚送焉?若言不見用,有難而死,是妄死也;諫而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偽也。故忠臣者能盡善於君,不能與陷於難。”案晏子之對,以求賢於世,死君之難、立忠節者不應科矣。是故大賢寡可名之節,小賢多可稱之行。可得箠(垂)者小,盼遂案:章士釗云:“ 箠字當為筭之形誤。”吳承仕曰:“箠當為垂,即錘字。今人稱稱之權為錘,故與量對文。”而可得量者少也。“箠”字無義,說文箠部曰:“ 箠,所以擊馬也。”“箠”當作“垂”,俗作“ 錘”,權輕重也。下“箠”誤同。 惡至大,箠弗能;“惡”疑是“ 量”字之誤。盼遂案:“惡至大”不可解,疑“惡”為 “物”之聲誤,北音讀“物”如“惡”而致訛耳。“惡 ”與“數”為對文。“箠”字宜依章說改為“筭”。數至多,升斛弗能。有小少易名之行,又發于衰亂易見之世,故節行顯而名聲聞也。浮于海者,迷於東西,大也;行於溝,鹹識舟楫之跡,小也。小而易見,衰亂亦易察。故世不危亂,奇行不見;主不悖惑,忠節不立。鴻卓之義,發於顛沛之朝;清高之行,顯於衰亂之世。

  以全身免害,不被刑戮,若南容懼白圭者為賢乎?論語先進篇:“南容三複白圭。”則夫免於害者幸,而命祿吉也,非才智所能禁,推行所能卻也。“推行”疑當作“操行”。神蛇能斷而複屬,不能使人弗斷;淮南說山篇語。聖賢能困而複通,不能使人弗害。南容能自免于刑戮,論語公冶長篇:“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公冶以非罪在縲絏,論語公冶長篇云:“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伯玉可懷於無道之國,論語衛靈公篇:“ 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文王拘羑裏,孔子厄陳、蔡,非行所致之難,掩己而至,則有不得自免之患,累己而滯矣。夫不能自免于患者,猶不能延命於世也。命窮,賢不能自續;時厄,聖不能自免。

  以委國去位,棄富貴就貧賤為賢乎?則夫委國者,有所迫也。若伯夷之徒,昆弟相讓以國,恥有分爭之名,見史記伯夷傳。及大王□甫重戰重戰,謂矜惜不忍戰。其故民,皆委國及去位者,孫曰:下“ 及”字疑涉上“及”字而衍。下文云:“故委國去位,皆有以也。”與此文正相應。暉按:事見孟子梁惠王篇、莊子讓王篇、詩綿篇毛傳、尚書大傳、呂氏春秋審為篇、淮南道應訓。盼遂案:“重戰其民”斷句。重,難也。“故”字屬下句讀。次“及” 字疑涉句端“及”字而衍。道不行而志不得也。如道行志得,亦不去位。故委國去位,皆有以也,謂之為賢,無以者,可謂不肖乎?且有國位者,故得委而去之,無國位者何委?夫割財用及讓下受分,與此同實。無財何割?口饑何讓?倉廩實,民知禮節,衣食足,〔民〕知榮辱。“知”上脫“ 民”字。此文出管子。治期篇不誤。讓生於有餘,爭生於不足。人或割財助用,袁將軍再與兄子分家財,多有以為恩義。劉盼遂曰:“多”字當為“己”字之誤。漢隸“多”字作 “□”,與“己”形恒似。談天篇云:“女媧多前。” “多”亦“已”之誤,即其例矣。此文“ 家財已有”者,謂已與兄子分後之家財也。暉按:“多”字不誤,謂人多以為恩義之行也。盼遂案:“多”字疑當為“已”之誤字。漢隸“多” 字與“己”字恒相似。談天篇“女媧多前”,“多”又為“已”之誤。皆因形近而致。作“已”作“己”均可。“家財己有”者,家之財,己之有也。“家財已有” 者,已與兄子分後之家財也。昆山之下,以玉為石;彭蠡之濱,以魚食犬豕。御覽三八引作“鐘山之上,以玉抵鵲”,又無“豕”字。九三五引同。與今本稍異。鹽鐵論崇禮篇亦云:“昆山之旁,以玉璞抵烏鵲。”使推讓之人,財若昆山之玉,彭蠡之魚,家財再分,不足為也。韓信寄食於南昌亭長,見史記淮陰侯傳。何財之割?顏淵簞食瓢飲,論語雍也篇:“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何財之讓?管仲分財取多,見史記管晏列傳。無廉讓之節,貧乏不足,志義廢也。

  以避世離俗,清身潔行為賢乎?是則委國去位之類也。富貴人情所貪,高官大位人之所欲樂,去之而隱,生不遭遇,志氣不得也。長沮、桀溺避世隱居,伯夷、于陵去貴取賤,非其志也。此下疑有脫文。意林引論衡云:“伯夷、叔齊為庶兄奪國,餓死首陽山,非讓國與庶兄也,豈得稱賢人乎?”疑即出此。

  〔以〕恬憺無欲,志不在於仕,苟欲全身養性為賢乎?盼遂案:“恬”字上應有“以” 字,今脫。是則老聃之徒也。齊曰:“恬”上脫“以”字,本篇文例可證。道人與賢殊科者,盼遂案:“者”字應在“賢 ”字下。憂世濟民於難,是以孔子棲棲,墨子遑遑。論語憲問篇,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棲棲者與?”班固答賓戲曰:“棲棲遑遑;孔席不暖。”後漢書蘇竟傳:“仲尼棲棲,墨子遑遑。”不進與孔、墨合務,而還與黃、老同操,非賢也。

  以舉義千里,師將朋友無廢禮為賢乎?則夫家富財饒,□力勁彊者能堪之。匱乏無以舉禮,羸弱不能奔遠,不能任也。是故百金之家,境外無絕交;千乘之國,同盟無廢贈,財多故也。使穀食如水火,雖貪□之人,越境而佈施矣。淮南主術訓:“為惡者,尚佈施也。”故財少則正禮不能舉一,有餘則妄施能於千。家貧無鬥筲之儲者,難責以交施矣。舉擔千里之人,材筴越疆之士,盼遂案:吳承仕曰:“ ‘擔'當作‘儋',‘材'字疑當作‘挾'。‘舉儋'與‘挾策'對文。”“材”當為“ 杖”之誤字。杖者,持也,與上句“舉簷千里之人”對文。“魯連子曰:‘連卻秦軍,平原君欲封之'。遂杖策而去”。(文選左思招隱詩注引。)後漢書鄧禹傳: “聞光武安集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於鄴。”此杖策之事也。方言曰:“木細枝曰策。”古之策,殆猶今之手杖矣。手足胼胝,面目驪黑,無傷感不任之疾,筋力皮革必有與人異者矣。推此以況為君要證之吏,身被疾痛而口無一辭者,亦肌肉骨節堅彊之故也。堅彊則能隱事而立義,軟弱則誣時而毀節。豫讓自賊,妻不能識;見趙策一。貫高被箠,身無完肉,見史記張耳陳餘傳。實體有不與人同者,則其節行有不與人鈞者矣。

  以經明帶徒聚眾為賢乎?則夫經明,儒者是也。儒者,學之所為也。儒者學;學,儒矣。傳先師之業,習口說以教,無胸中之造,思定然否之論。郵人之過書,韋昭釋名曰:“督郵主諸縣罰負殿糾攝之也。”辨位曰:“言督郵書掾者,郵,過也,此官不自造書,主督上官所下所過之書也。”(見文選長笛賦注。)門者之傳教也,封完書不遺,教審令不遺誤者,盼遂案:次“遺”字涉上句而誤。此“封完書不遺”句,承“郵人之過書”而言,“教審令不誤”,承“門者之傳教”而言也。則為善矣。下“遺”字衍。“封完書不遺,教審令不誤”相對為文。傳(儒)者傳學,盼遂案:上“傳”字是“儒”字之誤。下文“是則傳者之次也”,“傳”亦“儒”之誤。不妄一言, 傳者”當作“儒者”。仲任意,儒者經明帶徒,傳先師之業,無胸中之造,與郵人門者同耳。下文“是則儒者之次也”,“儒”今訛“傳”,可互證。先師古語,到今具存,雖帶徒百人以上,位博士、文學,郵人、門者之類也。

  以通覽古今,秘隱傳記無所不記為賢乎?是則傳(儒)者之次也。“傳”當作“儒”。上文云:“則夫經明,儒者是也。”此蒙彼為文,故以通覽古今,為“儒者之次”。“傳”、“儒”形近而誤,義遂不通。才高好事,勤學不舍,若專成之苗裔,“專成”當作“專城”,猶典城也。自紀篇云:“則夫專城食土者,材賢孔、墨。”辨祟篇云:“專城長邑。”有世祖遺文,得成其篇業,觀覽諷誦。若典官文書,若太史公及劉子政之徒,有主領書記之職,則有博覽通達之名矣。意林引新論曰:“太史公不典掌書記,則不能條悉古今。”

  以權詐卓譎,能將兵禦眾為賢乎?“ 卓譎”讀作“趠□”,注佚文篇。“詐”,朱校元本作 “謀”。是〔則〕韓信之徒也。“ 是”下脫“則”字。上文:“是則委國去位之類也。” 又云:“是則老聃之徒也。”又云:“是則儒者之次也。”下文:“是則長沮、桀溺之類也。”句例正同。戰國獲其功,稱為名將;世平能無所施,還入禍門矣。高鳥死,良弓藏,狡兔得,良犬烹。權詐之臣,高鳥之弓,狡兔之犬也。安平身無宜,則弓藏而犬烹。安平之主,非棄臣而賤士,世所用助上者,非其宜也。向令韓信用權變之才,為若叔孫通之事,安得謀反誅死之禍哉?有功彊之權,無守平之智,“功”當作 “攻”,聲之誤也。“攻彊”、“守平”對文。曉將兵之計,不見已定之義,居平安之時,為反逆之謀,此其所以功滅國絕,不得名為賢也。“ 名”,朱校元本作“稱”。

  〔以〕辯於口,言甘辭巧為賢乎?孫曰:“辯”上脫“以”字。上下文例可證。則夫子貢之徒是也。子貢之辯勝顏淵,孔子序置於下。論語先進篇:“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史記弟子傳,四科之次,一德行,二政事,三言語,四文學。鹽鐵論殊路篇同。後漢書文苑傳注,四科謂德行、政事、文學、言語。又以言語居文學下。實才不能高,口辯機利,人決能稱之。夫自文帝“ 自”當作“以”。“以”一作“□”,故形訛為“自” 。尚多虎圈嗇夫,少上林尉,張釋之稱周勃、張相如,文帝乃悟。見史記張釋之傳。夫辯於口,虎圈嗇夫之徒也,難以觀賢。

  以敏于筆,文墨兩(雨)集為賢乎?先孫曰:“兩”當作“雨”,形近而誤。後自紀篇云:“ 筆瀧漉而雨集,言潏淈而泉出。”文選王褒四子講德論云:“莫不風馳雨集。”夫筆之與口,一實也。口出以為言,筆書以為文。口辯,才未必高,然則筆敏,知未必多也。且筆用何為敏?以敏于官曹事?事之難者,莫過於獄,獄疑則有請讞。惠棟九經古義曰:“請讞之法,當在漢興律篇中。胡廣漢官篇解詁曰:‘廷尉當疑獄。'(北堂書抄引。)漢書景帝后元年詔:‘獄疑者讞有司。有司所不能決,移廷尉。有令讞而後不當,讞者不為失。'杜周傳:‘周為廷尉,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郡吏大府,舉之廷尉,一歲至千余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遠者數千里,近者數百里,會獄。'注云:‘舉,皆也,言郡吏大府獄事,皆歸廷尉也。'陳湯傳:‘廷尉增壽議,以為臣下承用失其中,故移獄廷尉。'如淳曰:‘ 移獄廷尉,如今讞罪輕重。'于定國傳:‘定國為廷尉,冬月治請讞,飲酒益精明。'是漢時疑獄,皆讞于廷尉。後漢襄楷上疏曰:‘頃數十歲以來,州郡玩習,又欲避請讞之煩,輒讬疾病,多死牢獄。'蓋自安、順而後,請讞之法稍弛矣。”蓋世優者,莫過張湯,張湯文深,文法深刻。在漢之朝,不稱為賢。太史公序累,以湯為酷,見史記酷吏傳。盼遂案:“太史公序累”五字,疑為“太史公史記”之別名。今史記一百二十二酷吏傳有張湯,即仲任所指。程材篇“太史公序累置於酷部”同此。道虛篇云:“太史公記誄五帝,亦云黃帝封禪已仙去。” 是又名史記為“太史公記誄”矣。(累與誄古字通假。)惟超奇、案書、對作等篇,則又作“太史公書”,亦不一致。酷非賢者之行。魯林中哭婦,虎食其夫,又食其子,不能去者,善政不苛,吏不暴也。“ 魯林中”,遭虎篇同。檀弓云:“過泰山側。”新序云:“北之山戎。”癸巳存稿:“此路蓋經泰山西。今泰山西,桃峪上源,有老虎窩、猛虎溝,云是當日遺跡。此稱‘林中'者,殆齊‘配林'之類,魯得祭泰山,亦有配林。續漢志注引盧植禮器‘齊配林'注:‘小山林麓配泰山者。'”夫酷,苛暴之黨也,難以為賢。

  以敏於賦頌,為弘麗之文為賢乎?則夫司馬長卿、楊子云是也。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雖文如錦繡,深如河、漢,民不覺知是非之分,無益於彌為崇實之化。彌,弭也。“為”讀作“偽”。

  以清節自守,不降志辱身為賢乎?是則避世離俗,長沮、桀溺之類也。雖不離俗,節與離世者鈞,清其身而不輔其主,守其節而不勞其民。大賢之在世也,時行則行,時止則止,銓可否之宜,以制清濁之行。子貢讓而止善,子路受而觀(勸)德。“觀 ”當作“勸”,形訛。淮南齊俗訓:“子路撜溺而受牛謝,孔子曰:‘魯國必好救人於患。'子貢贖人而不受金於府,孔子曰:‘魯國不復贖人矣'。子路受而勸德,子貢讓而止善。”即此文所本,是其證。又見呂氏春秋察微篇、淮南道應訓、說苑政理篇。夫讓,廉也;受則貪也。貪有益,廉有損,推行之節,不得常清眇也。“推行”當作“操行”。答佞篇: “推行有謬誤。”與此誤同。伯夷無可,孔子謂之非。論語微子篇:“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者,伯夷、叔齊與!'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後漢書黃瓊傳注引鄭玄曰:“不為夷、齊之清,不為惠、連之屈,故曰異於是也。”按鄭注“不為夷、齊之清”釋“無可 ”,“不為惠、連之屈”釋“無不可”。法言淵騫篇: “不屈其意,不累其身,曰:‘是夷、惠之徒與?'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間。'”黃瓊傳,李固以書逆遺瓊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故傳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蓋聖賢居身之所珍也。”亦以伯夷為“無可”者,並與仲任說同。集解馬曰:“亦不必進,亦不必退,惟義所在。”皇疏:“我則退不拘於世,故與物無異,所以是無可無不可也。”則以“無可無不可”據孔子言。蓋三家異說。操違於聖,難以為賢矣。或問於孔子曰:子夏問也。“顏淵何人也?”曰:“仁人也,丘不如也。”“子貢何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客曰:“三子者皆賢于夫子,而為夫子服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詘,孫氏孔子集語引作“訥”,蓋依淮南改。史記萬石君傳贊,徐廣曰:“訥字多作詘,古字假借。”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之道,弗為也。”孔子知所設施之矣。此文本淮南人間訓。列子仲尼篇、說苑雜言篇、家語六本篇多“子張”一節,並四人。有高才潔行,無知明以設施之,則與愚而無操者同一實也。

  夫如是,皆有非也。無一非者,可以為賢乎?是則鄉原之人也。孟子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于流俗,合於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說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孔子曰:‘鄉原,德之賊也。'”見孟子盡心下。似之而非者,孔子惡之。

  夫如是,何以知實賢?知賢竟何用?

  世人之檢,苟見才高能茂,有成功見效,則謂之賢。若此甚易,知賢何難?書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注答佞篇。據才高卓異者,則謂之賢耳,何難之有?然而難之,獨有難者之故也。夫虞舜不易知人,而世人自謂能知賢,誤也。然則賢者竟不可知乎?曰:易知也。而稱難者,不見所以知之,則難(雖)聖人不易知也;“難”當作“雖”。“不見所以知之,則雖聖人不易知也”,與下文“及見所以知之,中才能察之”正反相承。今“雖 ”偽作“難”,屬上讀,遂使“聖人不易知也”句於義無屬矣。及見所以知之,中才而察之。而能古通。譬猶工匠之作器也,曉之則無難,不曉則無易。賢者易知於作器。“於作器”三字疑衍。世無別,故真賢集於俗士之間。“ 集”疑為“□”之壞字。俗士以辯惠之能,據官爵之尊,望顯盛之寵,遂專為賢之名。賢者還在閭巷之間,貧賤終老,被無驗之謗。若此,何時可知乎?然而必欲知之,觀善心也。

  夫賢者,才能未必高也而心明,智力未必多而舉是。盼遂案:“ 多”字下依上句例應有“也”字,今脫。何以觀心?必以言。有善心,則有善言。以言而察行,有善言則有善行矣。言行無非,治家親戚有倫,盼遂案:依下句例,則“治家”下應有“則”字。治國則尊卑有序。無善心者,白黑不分,善惡同倫,政治錯亂,法度失平。故心善,無不善也;心不善,無能善。心善則能辯然否。然否之義定,心善之效明,雖貧賤困窮,功不成而效不立,猶為賢矣。

  故治不謀功,要所用者是;行不責效,期所為者正。正、是審明,則言不須繁,事不須多。故曰:“言不務多,務審所謂;行不務遠,務審所由。”見荀子哀公問篇、家語五儀解。言得道理之心,口雖訥不辯,辯在胸臆之內矣。故人欲心辯,不欲口辯。心辯則言醜而不違,口辯則辭好而無成。孔子稱少正卯之惡曰:“言非而博,順非而澤。”見荀子坐宥篇、淮南泛論訓、說苑指武篇、白虎通誅伐篇。 內非而外以才能飭之,眾不能見,則以為賢。夫內非外飭是,盼遂案:“飭”字涉上文“ 內非而外以才能飭之”致衍。下文“夫內是外無以自表者,眾亦以為不肖矣”,此“外是”與彼“內是”為對文。世以為賢,則夫內是外無以自表者,眾亦以為不肖矣。

  是非亂而不治,聖人獨知之。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類,賢者獨識之。“者”,朱校元本作“聖”。世有是非錯繆之言,亦有審誤紛亂之事,決錯繆之言,定紛亂之事,唯賢聖之人為能任之。聖心明而不闇,賢心理而不亂。用明察非,非無不見;用理銓疑,疑無不定。與世殊指,雖言正是,眾不曉見。何則?沉溺俗言之日久,不能自還以從實也。是故正是之言,為眾所非;離俗之禮,為世所譏。管子曰:“君子言堂滿堂,言室滿室。”見管子牧民篇。房注:“言堂室事而令滿,取其露見不隱也。”按:韓非子難三云:“管仲之所謂‘言室滿室,言堂滿堂 ',必謂大物。人主大物,非法則術。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是以明主言法,則境內卑賤莫不聞知也,不獨滿於堂;用術,則親愛近習,莫之得聞也,不得滿室。管子非法術之言。”據此,與房注義同。此文則謂滿恰於心,後自紀篇義同。盼遂案:語見管子牧民篇。房注:“言堂室事而令滿,取其露見不隱也。”言堂室之人皆滿意也。怪此之言,何以得滿?如正是之言出,堂之人皆有正是之知,盼遂案:“堂” 下疑脫一“室”字。此承上文管子滿堂滿室而言。下文又言“君子言之,堂室安能滿。”皆堂室連文。然後乃滿。如非正是,人之乖□異,字疑衍。安得為滿?盼遂案:“□” 乃“刺”之俗體。“乖剌”字從“束”不從“朿”。此處“乖剌”字又因與“刺”形近而誤作“□”。“異” 字疑出衍文,或即“乖剌”之傍注而誤入也。“如非正是”者,指言說。易系辭:“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與論義正同。夫歌曲妙者,和者則寡;言得實者,然者則鮮。和歌與聽言,同一實也。曲妙人不能盡和,言是人不能皆信。魯文公逆祀,去者三人;定公順祀,畔者五人。見公羊定七年傳。貫於俗者,貫、慣通。則謂禮為非。曉禮者寡,則知是者希。君子言之,當作“ 之言”。堂室安能滿?

  夫人不謂之滿,世則不得見口談之實語,筆墨之余跡,陳在簡筴之上,乃可得知。故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明王意也。注超奇篇。案春秋虛文業,以知孔子能王之德。孔子,聖人也。有若孔子之業者,雖非孔子之才,斯亦賢者之實驗也。夫賢與聖同軌而殊名,“軌”,朱校元本作 “實”。賢可得定,則聖可得論也。

  問:“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 問”下當有“曰”字。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孟子滕文公下:“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必無孔子之才,無所起也。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觀聖;有若孔子之業者,未可知賢也。”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文義褒貶是非,得道理之實,無非僻之誤,以故見孔子之賢,實也。夫無言,則察之以文;無文,則察之以言。設孔子不作,猶有遺言,言必有起,猶文之必有為也。觀文之是非,不顧作之所起,世間為文者眾矣,“ 世間”,朱校元本作“執簡”。是非不分,然否不定,桓君山論之,可謂得實矣。論文以察實,則君山漢之賢人也。陳平未仕,割肉閭裏,分均若一,能為丞相之驗也。“未仕”,朱校元本作“宰社 ”。事見史記陳丞相世家。亦見超奇篇。夫割肉與割文,同一實也。如君山得執漢文有脫誤。盼遂案:“執漢”語不辭,此中有脫誤,不可校。 平,用心與為論不殊指矣。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於春秋。注超奇篇。然則桓君山〔不相〕,二字據元本補。朱校同。 素丞相之跡,先孫曰:元本無“ 丞”字。按:“素相”亦見超奇篇。暉按:朱校元本無 “素”字,蓋所見本不同。存於新論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