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蔡元培的东文观与中国目语教育

作者:王升远 唐师瑶




  摘要:在蔡元培由封建官僚向革命派转变的过程中,日语学习和日译西籍的阅读对其了解西学新知和革命思想的形成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他对“和文汉读法”这一有中国特色的日语学习方法的探索甚至早于梁启超。在完成了由日语学徒向教育管理者的转变后,将这种日语“速成”教学法乃至自己的东文观服从和服务于近代大学的功能定位及国家的政治战略,因材施教、因时而教,对今天的日语教学研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蔡元培;东文观;日语教育;绍兴中西学堂;南洋公学
  
  从1892年高中大清进士,到甲午战后,同情康梁倡导的维新变法,以至1902年在上海创办爱国学社,清末的蔡元培在思想上完成了由封建而求民主、由故识而求新知的激烈转变。在爱国学社章程中,蔡元培提出:“本社略师日本吉田氏松下讲社、西乡氏鹿儿私学之意,重精神教育,而所授各科学,皆为锻炼精神、激发志气之助”,并希求“用吾理想普及全国,如神经系之遍布脑筋于全体是也。”吉田松荫、西乡隆盛是明治维新时期的日本政治思想界代表人物;松下讲社、鹿儿私学即是他们宣扬变法维新的讲学之所。这样,蔡氏宣扬的所谓“精神”、“志气”之意便不难领会了。
  “非能读西国之籍,不能周知西国之为”,西学新知成为清末维新派、洋务派之了解世界情势之急需。对蔡氏的革命维新转向起着重要催化作用的不惟“侯官严氏译述西儒赫胥黎、斯宾塞尔诸家之言”,还包括大量有关日本的著述或日文原版书籍,如《日本新政考》、《日本史略》、《日本师船考》、《日清战史》等。而“西学以新理新法为贵,旧时译述半为陈编”,清末外籍汉译的严重滞后使蔡元培意识到“治专门学者,必须通外国语,以为研究参考之地”。“然而全国士流,能读和文书者,尚百不得一,能读西文者,且干不得一,我国译学尤稚焉。”——译才的匮乏直接制约了西学东渐的进程。而有限的译本也因译者水平的良莠不齐,而引起蔡元培的不满(如认为顾厚琨的《日本新政考》就“不甚有条理”。对此,严复给出了两个选项:“西书万万不能遍译,通其文字,则后此可读之书无穷,仅读译书,则读之事与译相尽,有志之士,宜何从乎?”为了最大程度地接近国外新学思想,蔡元培日渐认识到外语学习的重要性,甚至将英文程度列为择偶的基准之一:“予谙习德文,略通法文,而英文则未尝学问,故愿娶一长于英文之室女。”谙习德语缘于1907年起的四年德国留学生涯,而略通法语则似乎并不确实。(陈西滢:《关于蔡先生的回忆》,载《中央日报》,1940年3月24日)而早在留德前的日文学习、日译西籍的阅读在相当程度上左右了蔡元培的思想转途,而其后倡导的日语教育、日籍汉译也成为蔡氏向门生宣扬西学新知的重要媒介。而这些问题至今似乎都没有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相关的研究也付之阙如。
  
  一、日语速成与“和文汉读”:日语学徒期的蔡元培
  
  蔡元培与日语的渊源可追溯到1897年。是年10月17日,蔡氏的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书衡来,拟辟东文学馆,以西书直贵,其要者,日本皆有译本,通东文即可博览西书,且西文非三、五年不能通,东文可以半年为期,尤简易也。属致书杏南,问其详。”由此可知,蔡氏对日语的兴趣是基于日语“可以半年为期”的“简易”。这种观念与其说蔡元培的个人观念,不如说是清末民初中国知识界的普遍观念。满清政府闭关自守、闭目塞听,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日渐倾颓:而与中国一衣带水的近邻日本则由明治维新而迅速强盛起来,跻身世界强国之列,其崛起之速、国力之盛令大清帝国的仁人志士为之侧目。变法失败流亡日本的梁启超在《论学日本文之益》中“大声疾呼,以告同志曰:我国人之有志于新学者,盍亦学日本文哉”。而清末中国知识界普遍认为“学日本文者,数日小成,数月大成”,尽管戴季陶和周作人等“日本通”对此说深表不屑(均认为“学日文二年可以小成,要好须得五年”,见周作人:《苦竹杂记·关于日本语》,岳麓书社1987),但“东文近于中文,易通晓”的观念仍然代表了当时中国知识界日语观的主流,也是“日本以同文同种之说强聒于我国”的基本背景。汉译日籍乃至原版日籍,就相应地成为国人由“轻日”思维转向“师日”之径、并通过日本走廊开眼看世界的必然媒介。梁启超更以“农夫”之喻将“走廊”观念予以形象的表现:“泰西诸学之书,其精者日人已略译之矣。吾因其成功而用之,是吾以泰西为生,日人为农夫,而吾坐而食之。”日记的记述可知,蔡元培习东文的直接目的在于阅读日籍,而终极旨归则在于通过日本走廊博览西书,了解西学新知。
  而筹建东文学馆一事真正付诸实施却似乎并不顺畅,日记翻到1898年6月17日,方见“聘会稽陶杏南司马(大均)教日本文字”的记述。令笔者感到惊诧的是,在初识日语仅四天后,蔡元培即“译日本小文典序一纸”;一周后始“译《万国宪法》序”(6月28、29日、7月1日)、“译‘日人败明师于平壤’一纸”,待译《俄土战史》时,已感“有文从字顺之乐”了。进步之神速。不禁让人联想到梁启超所创的日语速成之法——“和文汉读法”,任公先生声称,凡循此法者,“慧者一句,鲁者两月,无不可以手一卷而味津津”。而蔡元培可数日自通,这里除了其自身的天资外,也与当时日本书籍的文体关联甚大。自江户时代以来,日本知识阶层、官僚阶层均采用与通俗作家市井小说“和文体”不同的“汉文体”著书立说。“日本文中夹着汉字是使中国人不能深彻地了解日本的一个障害”(参见周作人:《苦竹杂记·关于日本语》,岳麓书社1987),但这种文体的存在,为中国知识分子学习日文提供了天然的便利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虽然汉文体著述中大量使用汉字,有一定古文功底的人即便不识“虚字”者也可猜出十之八九,但由于助词本身的复杂性,要较为准确地领会原文的意旨并非易事。黄遵宪在《日本国志》中早已向国人言明了日语虚词在篇章表意上的重要性,曰:“日本之语言其音少,其辞繁,其语长而助辞多,其为语皆先物而后事,先实而后虚,此皆于汉文不相比附,强袭汉文而用之,名物象数用其义而不用其音,犹可以通。若语气文字收发转变之间,循用汉文,反有以钩章佶曲聱牙为病者。”为准确理解日文,蔡元培在“虚字”的学习上花费了不少工夫。不但在日人野口的指导下通过试译《论语》,从中探寻汉日文“虚字”文法的转换规律(6月28日);还对此作了专门的钻研,“刺取日本字书中虚字”(7月7日),并把《连盟论》中有之“虚字”“依字母先后,以本字类聚之”(7月10日),企图通过归纳总结加深对“虚字”使用规律的理解和认知。在梁启超明确提出应“将其脉络词、语助词之通行者,标而出之,习视之而熟记之,则已可读书而无窒阂矣”之前,蔡元培已然通过自己的努力,摸索出日语助词学习的自觉,并与梁氏的主张殊途同归。
  当然,以阅读日籍为目标的学习,决定了蔡元培的日语学习只能停留在读写的阶段,还无法达到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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