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消失在路上的流浪汉

作者:李 杰




  【大师小传】
  
  杰克·凯鲁亚克,美国现代作家,“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早年他曾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主要作品有自传性小说《在路上》《达摩流浪者》《荒凉天使》《孤独旅者》等。他以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生活方式与文学主张震撼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主流文化的价值观与社会观,其中《在路上》已成为20世纪不折不扣的文学经典。
  
  【分享经典】
  
  读书人语:
  《孤独旅者》是凯鲁亚克的合集,收集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旅行。作为以自述为主要风格的作家,凯鲁亚克在记述了早年的行迹——遍及从南部到东部海岸、西部海岸、遥远的西北部的美国,遍及墨西哥、摩洛哥、巴黎、伦敦,包括船上所见的大西洋和太平洋,以及包括在那里的形形色色的有趣的人和城市。
  《孤独旅者》是对自然的描述,而它的本质是诗。
  流浪汉因骄傲而生,跟住地的居民没有联系,除了他自己和其他流浪汉可能还有一条狗。铁路路基边的流浪汉在晚上用一个巨大的锡咖啡罐做饭。流浪汉散步的样子是骄傲的,穿过城镇的后门,那里馅饼正在窗台上冷却,流浪汉是一个精神上的麻风病人,他不需要乞求食物,瘦瘠的母亲认得他叮当作响的胡子和敦衣百结的托加袍,来要吃的了!但是骄傲归骄傲,仍然有一些恼人之处,因为当她叫着“过来吃吧”,有时会涌来一大群流浪汉,十个或二十个,喂饱那么多人真是一件难事,有时流浪汉不考虑别人,但不总是这样;而当他们这样的时候,他们不再秉持他们的骄傲,他们成了流浪汉——他们迁移到纽约的包厘街,到波士顿的斯考利广场,巴尔的摩的尾部街,芝加哥的麦迪逊街,康萨斯的第十二街,丹佛的拉瑞摩街,洛杉矶的南大街,旧金山商业中心第三大道,西雅图的滑道路(全是“糟糕地段”)。
  包厘街是流浪汉的避难所,他们来到大城市,大部分时间用来收取手推车,收集厚纸板。很多包厘街流浪汉是斯堪的那维亚人,由于饮酒过度大多数人很容易流血。当冬天来临流浪汉喝一种叫作“冒烟”的酒,它含有木头酒精和一滴碘液以及柠檬的疮痂皮,他们大口大口灌下去然后用力地捶打!以免他们整个冬天冬眠时挨冻,因为冬天城市的户外非常寒冷。有时流浪汉互相拥抱着取暖,就在路边席地而睡。包厘街团体的老手们说喝啤酒的流浪汉是这伙人中最好斗的。
  弗瑞德·邦兹是属于流浪汉们的伟大的霍华德·约翰逊公寓——它位于纽约的包厘街277号。他们用肥皂在窗户上写菜单。你看见流浪汉不情愿地为猪脑付上15美分,为匈牙利式炖牛肉付上25美分,穿着薄薄的棉衬衫在寒冷的十一月夜晚曳足而行,在小巷砸碎瓶子来寻求月亮上的包厘,在那儿他们背靠墙站着活像一群不听话的男孩。他们中的一些人戴着在科罗拉多雨果铁路沿线拾到的具有冒险色彩的雨帽,或者穿着由印度人丢进华雷斯垃圾堆里的破鞋子,或来自海豹和鱼的楚楚可怜的外套。流浪汉旅馆是白色的,覆盖着瓦片,看上去好像挺立的厕所。过去流浪汉曾经告诉游客他们曾一度是成功的医生,现在他们告诉游客他们曾一度是电影明星或导演的非洲向导,而当电视兴起时他们失去了探险的权利。
  在荷兰他们不准许流浪者进入,可能在哥本哈根也同样。但是在巴黎你可以是一名流浪汉——在巴黎流浪汉被以礼相待,几乎很少被拒绝给几个法郎。巴黎的流浪汉有不同的阶层,上层流浪汉有一条狗和一架婴儿车,在车上放着他的全部家当,那通常包括过期的《法兰西晚报》、破旧的衣服、锡罐、空瓶子、坏了的玩偶。有时会有一个女人跟着这个流浪汉、他的狗和车四处行走。而底层的流浪汉一无所有,他们只坐在塞纳河台阶上对着艾菲尔铁塔挖他们的鼻孔。
  英国的流浪汉有英格兰口音,那使他们看起来很奇怪。在德国,人们不理解流浪汉。而美国是流浪者的故乡。
  来自宾夕法尼亚州阿伦敦的美国流浪汉卢·杰肯斯在包厘街的弗瑞德·邦兹之家接受了采访——
  “你要做什么呢,你要打听所有这些流浪汉的事儿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一个足迹遍及全国的流浪汉旅行者。”
  “在我们谈话前给一个男子汉几口酒钱怎么样?”
  “艾尔,去买点儿酒吧。”
  “这会登在什么地方?《每日新闻》吗 ?”
  “不,是在一本书里。”
  “你们这些小孩子还在这里做什么,我是说哪里有酒?”
  “艾尔已经去了那个烈性酒商店。——你要雷鸟,是不是?”
  “是的。”
  之后卢·杰肯斯表现得更糟了——“给点儿今晚的住宿费怎样?”
  “没问题,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譬如为什么你离开了阿伦敦?”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我从没结过婚。你永远都无法叫人们忘掉这事。你的意思是说我说的话将在一本书里?”
  “来吧,继续说说关于流浪汉或这方面的事。”
  “好,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到处都是他们,最近日子有点儿艰难,身无分文——听着,给一顿好饭怎么样?”
  “在‘酋长’见吧。”(可敬的流浪汉咖啡馆,在第三街和库帕协会交界处。)
  “好的,孩子,非常感谢。”他以一个专家拧转塑料封口的方式打开了雷鸟酒瓶。——咕咚,当月亮像一枝玫瑰花般耀眼地升起,他用难看的大嘴唇猛往里咽,饥渴地往喉咙里灌着,喝啊!酒往下流着,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舔了舔上嘴唇说“哈!”然后他叫喊道“别忘了我的名字应拼写成JENKINS,J-E-N-K-I-N-S。”
  另一个人物——“你说你的名字是弗莱姆·弗瑞克,纽约保林那里的?”
  “好吧,不,我的名字是詹姆士·拉塞尔·哈巴德。”
  “对于一个流浪汉来说,你看起来相貌堂堂,非常可敬。”
  “我的祖父是一名肯塔基上校。”
  “哦?”
  “是的。”
  “你是怎么来到第三大道的?”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关心,我不能被打扰,我感觉不到什么,我不再关心任何事。我抱歉但是——有人昨晚偷了我的剃刀刀片,你如果给我放点儿钱,我会给自己买个舒适牌剃刀。”
  “你把它插在哪儿呢?你有这样的设备吗?”
  “我有一个‘舒适’插座。”
  “哦。”
  “我总是随身带着这本书——《圣本笃会规》。一本乏味的书,还好我口袋里还有另外一本。不过我想也是一本乏味的书。”
  “那你为什么读它?”
  “因为我捡到了它——去年我在布里斯托尔得到了它。”
  “你对什么感兴趣?你喜欢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吗?”
  “是的,这是我得到的另一本书,是,哦,一本奇怪的大书——你不该采访我。跟那边那个拿着口琴的老黑谈吧——我哪方面都没什么很好的,我只想独自呆着——”
  “我看你在吸一支烟斗。”
  “是啊——农夫的烟草。怎么了?”
  “你能给我看看这书吗?”
  “不,我没随身带着,我只带了这个。”——他指着他的烟斗和烟草。
  “你能说点儿 什么吗?”
  “灯光闪烁。”
  只要地方治安官实施干预,美国流浪汉就会灭亡,正如路易斯·费迪南·塞利纳所说:“其中一成是犯罪,九成是出于厌倦,”因为在午夜每一个人都入睡了,他们无事可做就拿他们看见的第一个正在行走的人作弄取乐。他们甚至拿长椅上的恋人取乐。他们不知道那些耗资五千美元,带着至尊神探狄支崔西双向频道的警车跟自己有什么相干,除了他们在夜里嘲弄一切走动之物,在白天作弄一切不依靠汽油、动力、军队和警察而独立活动的人物或事物。——我自己是一个流浪汉,但我不得不在1956年放弃,因为诋毁那些独自穿越大地的陌生背包客的电视节目越来越多——在亚利桑那州的图森,凌晨两点,当我为了红月亮沙漠里夜晚甜蜜的睡眠而背包步行时我被三队警车包围了:
  “你去哪儿?”
  “睡觉。”
  “睡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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