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科幻公主:赵海虹

作者:余 敏




  [作家档案]
  赵海虹,1977年生,浙江大学英美文学硕士,现为浙江工商大学英语教师。1996年(大学一年级)开始发表小说,主要发表在《科幻世界》杂志,1999年出版科幻小说集《桦树的眼睛》,迄今发表中短篇科幻小说二十篇近三十万字。曾获得六届科幻银河奖(1997~2002),2003年获“宋庆龄儿童文学奖”新人奖,2004年获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1999年开始发表翻译作品,迄今发表翻译小说六十万字,主要为科幻小说。
  获奖作品:科学文艺《追日》
  代表作品:“默系列”科幻小说,含《桦树的眼睛》《伊俄卡斯达》《异手》《永不岛》等9篇。小说以记者“陈平”为线索人物,以近未来为背景,描绘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生活、情感的影响和由此带来的伦理问题,想象独到,笔法细腻,并力图在小说中灌注多种文学元素。
  格言:世界是什么颜色,在于你戴什么色彩的眼镜去看它。
  寄语:科学帮助我们了解世界,想象力为我们插上翅膀。少年时代是学习的好时光,学知识的同时也不要放弃想象。
  
  [作品选读]
  中关村故事之游戏厅
  赵海虹
  最后一场电影也散了,海淀影院四周一片静寂,只有西边那家游戏厅里还传出电子合成的音乐声。这家游戏厅也是前后左右唯一的有灯光的建筑。
  游戏厅很大,靠墙摆满了一人多高、新旧不等的“启迪”牌游戏机,这种机器据说是洛阳一个地方的工厂仿造的同类日本产品,除了可以像常规游戏机一样供玩家单、双打以外,还可以接internet与网上拥有同样或者兼容机器的人对战,所以被称为“网络街霸”。
  当然,游戏的内容并不是只有“街霸”一种,而是包括从最简单的“青蛙过河”“抓小偷”起,直到十分复杂的兵棋类游戏、麻将之类,因此每天从早到晚,这座游戏厅里总是挤满了人,从不到10岁的小学生到二三十岁的成年人,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口味的游戏。
  据说,该游戏厅的老板是一位超级电脑高手,不过他的真实水平从来没有人见到过,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每天坐在收银台的后面,机械地从每个顾客手中收取纸币硬币,换成游戏机专用的闪闪发亮的铜牌。
  游戏厅大门上标称的打烊时间早已过了,不过谁都知道这里的老板不会把还没打完的玩家赶走的,只是一过打烊时间,他就不再出售铜牌给任何人,用完铜牌的人就只好离开了。
  偶尔有时候,会有些玩家坚持到很久,北大方正的一个年轻人就号称打到过第二天黎明,只不过他一共用掉了50元钱的铜牌,以至于后来该游戏厅老板就规定每次换牌不得超过10元了。
  现在游戏厅里只有一个人,站在最新的那台机器前,很晚才来这里的好处是可以自由选择机器,当然必须是高手才有希望打足够久,尤其是越新的机器难度往往也越大,10元钱的铜牌根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那个人背对着大门,每个正在打游戏的人都得背对大门,因为大门这边是一排六扇落地长玻璃窗,根本没有办法摆机器。和所有中关村的公共场所一样,这里的玻璃大门上贴了“请勿吸烟”的告示,当然也和所有同类告示的作用一样,这家游戏厅的地上还是有很多烟头,只不过已经被老板很仔细地扫起来,归成一堆。
  白天的时候,这里弥漫的烟气恐怕足以熏死任何型号的测试用小白鼠,还好人类的生命力比那些啮齿动物强得多。游戏厅老板是个不吸烟的人,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并不算暖和的夜晚,在这个治安水平并不高的城市里大开着游戏厅门窗的原因。
  但是背对大门正在打游戏的人并不是老板本人,因为老板是一条十分高大威武的汉子,连这家游戏厅的名字都十分威武,叫做“街道战斗”,可是这个正在打游戏的人却不高,看上去像是高中二三年级的学生。
  “启迪”顶部的红绿蓝三色灯闪烁,表示正在运行的游戏程序是网络对战,也就是说,至少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在游戏机前苦战。联网对战双方任何一个人失败都会使双方同时退出游戏,所以如果想一个铜牌打很久,必须两个人的水平十分接近,而且为了不被机器人杀掉,必须比所有机器人的水平高,这在使用曙光g作为主要智能处理器的时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有些号称游戏专家的人,比如智能所的杨潇,都声称mk比pk还难。他说的mk是指杀死机器人,pk则是指杀玩家扮演的人物,连线doom从没被杀死过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以想见机器人的可怕。
  当然,比起一个可怕的人类对手,任何智能机器人还是绝对小巫见大巫,比mk更容易的pk,对手不可能是真正的高手,只是真正的高手很少会有机会和杨潇对打,网络游戏联军很早以来一直有不pk自己人的传统,尽管很多人认为没有机会看到绝对高手对决实在很可惜,但是为了保持队伍的协作精神,还是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
  然而现在发生在“街道战斗”游戏厅的,无论如何也该算作是一场绝对高手之间的对决,因为那台新机器上装的游戏程序正是潇曾经在联军自办网络刊物里提到过的“陷阱”。他认为那是一个根本无法一个人打完的游戏,而它的设计却不允许两个或更多用户合作,所以这个游戏就叫做“mission impossible”,“无法完成的任务”。
  “启迪”的屏幕闪出一道亮白色的光辉,悠扬的音乐奏起,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恭喜你,任务完成了!”
  这怎么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骄傲的玩家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对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耸耸肩,轻声道:“怎么样?”
  那居然是一个女孩子,短发,略显苍白的脸,大眼睛,纤细的身材,淡淡的笑容如雾中绽放的兰花,整个世界似乎在她的笑容中变得温暖起来,而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玻璃门中自己的影子。
  “是你?”游戏机中传出声音,似乎有些激动,电子计算机难道也会有情绪变化?“是我。”女孩子转回身,似乎并不觉得游戏机突然开始问话有任何不正常,仿佛那台机器是她一个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很久以前就分开了,忽然在街上看到对方而打招呼一样自然。
  但机器没有再发出声音,只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英语:
  “once more?”
  “再打,随时奉陪。”女孩子耸肩,轻声说,“不过你现改程序是赢不了我的,你的程序第58行,77行,134行各有一个隐含错误,后面第1000行左右还有一个死循环,如果你启动它,它会在15秒内自己down机。”
  “你怎么知道?”机器问。
  “984p型芯片的是我设计的,有多少智能我自然知道。”女孩子眨眨眼睛,骄傲地回答。
  “但我不是机器人。”那个声音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用稍微有些流露出失望的语气说。
  “你是赵客?”女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网络监察员?”
  “正是在下,依照网络监察条例第138条第4款,我现在逮捕你,你有权不说话,但是你说的话将作为法庭上的证据。对了,你叫莫瑶,是我们公司出品的第12代高级智能机器人。”
  “我?”女孩子转身,看到游戏厅老板正从黑暗的街道上走过来。“就是你,真是遗憾,这世界上好女孩子越来越少了,我却不得不逮捕其中的一个。”他叹息道。
  “谢谢你的夸奖,还有,告诉我我的名字。”女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反手按了几下游戏机上的按钮,一道淡蓝色的光辉从游戏机屏幕放射出来,整个游戏厅都被那蓝光照亮,强烈的光芒中赵客呆呆地站在街心,看着女孩子的身影渐渐被光芒淹没,直到最后消失无踪。
  “何必呢?难道洗脑比形神俱灭更可怕?”赵客摇着头,慢慢走回游戏厅,那里正弥漫着一股塑料制品在高热下散发出的难闻的味道。
  北大物理楼开放机房。
  windows net蓝屏,一个永远不会听错的女孩子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不许背后说我坏话!”
  潇急转身,瑶就站在他背后10厘米远的地方,虽然刚才她的声音好像来自九天之外。
  “洗脑和形神俱灭,你选择哪个?”他问。
  “哪个也不要,”瑶耸肩,眨眼睛,淡淡一笑,“如果真的是我,赵客这家伙能抓得到才怪。”
  [超级链接]
  赵海虹作品简评
  按照通行的科幻分类法,赵海虹的作品应该属于软科幻,而“情”是她作品的一贯主题。这也是原创科幻的一个基本母题,但正是在这样的题材上出现了许多写成庸俗的言情故事的作品,以至于软科幻饱受骂名。赵海虹却能够做到清丽脱俗,我想是因为她在作品中言情柔而不靡,深而不滥,同时作品中有着对人性深刻冷静的认识,有时候这种认识甚至近乎冷酷。这是很多其他同题材作品所不能及的。
  比如那篇《来,跳一跳》,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一个女机器人和她的主人跋涉在异星的土地上,当他们终于战胜了自然的恶劣条件而到达目的地后,等待他们的是真实生活所带来的无可奈何的分离——这种无可奈何的分离是赵海虹所讲述的几乎所有故事的结局——再传奇的感情,最终总敌不过生活的真相,像一个命运设下的无法破解的魔咒。那种淡淡的而又无处不在的无能为力和悲哀,总让人怅然。可以说,就言“情”而言,原创科幻界无人能出赵海虹之右。
  赵海虹是原创科幻界为数不多的进行女性写作的作家。这不仅仅在于她的选材,同时她在作品中总是采用女性视角。她作品中的女主角总有着深情又坚强的内心,身上带着淡淡的悲剧气质。这段时间有朋友在论坛上提出关于科幻小说人物性格刻画以及小说深度的问题。我想,在这点上,赵海虹是做得很好的,她以来自现实的深度将女性的心理刻画得如此细腻生动,在原创科幻界实属难能可贵。
  很喜欢赵海虹叙述的方式,那样清淡的语气,却有着巨大的张力在里面,这在她的译作中更能清楚地看出来,像2001年第七期上登载的《站立的女人》([日]简井康隆),日本文学特有的清幽淡雅被她传神地表达出来。而且,很喜欢赵海虹在文字中体现的深厚文学素养,古希腊悲剧、中国古典诗词、老莎的戏剧、欧美的现代童话等等因素她都能信手拈来,化在文章里,却也很合适。
  (杨 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