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湘女:崇尚自然,呵护童心

作者:王耀文




  [作家档案]
  湘女,本名陈约红。湖南长沙人。幼时随父母来到云南,在云南红河少数民族地区生活多年。1983年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现为云南昆明《滇池》文学月刊副编审,总编室主任。云南省作协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儿童文学》《中国儿童文学》《少年文艺》《散文》《美文》等省内外刊物发表散文、小说、儿童文学、电视文学若干。曾获首届“冰心文学奖”散文奖,云南省政府文学、影视作品奖及全国电视节目奖等奖项。
  
  [作品选读]
  
  会飞的孩子
  湘 女
  怒江的“怒”果然名不虚传,只见那江水像是受不了两岸危崖的夹击,怒气冲冲从上游奔涌而来,在狭窄险峻的河道里横冲直撞,激起的波涛如风吼雷鸣,震得山谷轰轰作响。
  一条同样狭窄险峻的公路与咆哮的江流平行,颠颠簸簸通往峡谷深处。深邃逼仄的险峰陡崖,组成了一座巨大的、变幻无穷的宫殿,奇诡,壮美,因了冰雪的滋润而格外清新亮丽,又因了山花的点缀而芬芳浓郁。嵯峨山岩间,铺盖着浓厚的绿阴。高山深壑的立体地形,造就了怒江两岸明显的垂直气候。在你目光所及的垂直空间里,从海拔700余米的炎热江滩,到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峰,竟然汇聚了北半球从南亚热带到高山苔原带的各种气候带的土壤和植被,红红绿绿,深深浅浅,将长长的峡谷装点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不时碰到几个穿敞襟宽胸,长过膝盖的麻布长裳,打着绑腿,腰扎麻绳或藤条缠成的腰带,身背弩弓和箭袋的怒族男子,雄赳赳走在山路上,神情温良而又充满了戒备。
  与怒江同名的怒族,是怒江大峡谷最古老的少数民族。有史料记载他们为“弩人”或“怒人”,称他们“男子红藤勒首,披发,红帛为裤而跣足;妇人则结麻于腰,采黄连为生,茹毛饮血……”这些充满鄙夷的文字说的是过去的情形,这个温和的民族在并不遥远的年代,还处于很原始的生存状态。初始的文明之光,是随着新中国的成立才渐渐照耀到这里的。
  公路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汽车如同在跳摇滚,颠得人无法坐稳。我下了车,沿着公路慢慢走去。这时看到江对岸有个孩子的淡灰色小身影,在蓬勃的树丛中时隐时现。开初并没怎么在意,后来发觉他一直在向我招手。因隔着怒江,加上江涛的喧哗,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我也朝他友好地挥挥手,依旧走我的路。通的一声,一支竹箭飞来,就钉在我跟前一棵小树干上。那孩子拼命摇晃着手中的弩弓,示意我停下。
  我才站住脚,就听一阵稀里哗啦的滚动声,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几乎就贴着我的鼻尖飞落进大江,溅起大片大片的浪花。
  好险。这条路上,常常有悬石滚落,原来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遇上了,我感激地望着对岸的孩子,却惊讶地发现他竟双脚离地,高悬在空中。他在飞?千真万确,他是在飞!
  只见他张开双臂,像鸟儿扑扇翅膀一样向我飞来,眨眼功夫,他就飞过了惊涛滚滚的江面,飘然落地,脸红红地站在了我面前。
  他的飞翔其实很简单,那宽阔粗犷的江面上,悬着一座“桥”,那是一根钢丝溜索,纤细得很容易被忽略。他在腰间系了一道绳,整个人悬空,难怪我感觉他是“飞”过来的了。
  这是个怒族孩子,叫阿江,才12岁。他要去上学,小学校就在河对面的石崖上。
  滚石,溜索,阿江让我见识了大峡谷的惊险。看着那还在微微颤动的,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溜索,我称赞他的勇敢,他天真地笑笑,说,不会过溜的人,算不上怒江人。
  怒江峡谷两岸壁立,水流湍急,雨季河水猛涨,船和竹筏都难以渡江。于是,各式各样的索桥就成了这里特有的渡江工具。村寨较集中,江面较宽阔的地方,有铁链、藤条铺的索桥,有的可以长数十、上百米,窄一点的江面或箐沟上也有“桥”。弯下一棵竹子,是颤悠悠的竹桥;搭上一截树干,是陡立立的独木桥;甚至一根游荡的藤条,也能将人送过深汊沟壑。
  怒江的各类桥中,最简单的就是溜索。
  阿江在一支竹箭上拴了一根细藤条,端起木弩,瞄了瞄对岸,嘣地射出去,那竹箭带着细藤,飞到了对岸,一条细线就连接起了怒江两岸。阿江说,只要在那细藤尾端拴上结实的粗藤绳,慢慢拖过对岸,然后将两头固定在两岸牢固的木溜柱上,再用木棍绞紧藤绳,就成溜索了。
  过溜时,用一根同样结实的绳子,一头兜住过溜人的臀和腰,另一头拴在已先安放好的滑轮钩上,然后双脚一点,整个人就悬空而起,仅靠着腰间那点牵挂,就可以从翻滚怒吼的江面上空飞掠而过。
  怒江的男女老少都敢在江面上溜来飞去,八九岁的孩子就会过溜。妇女们还能带上孩子,或背着山羊、肥猪过河。牛、马也习惯乖乖地让人拴好,从空中溜过。
  逢年过节,溜索成了游戏的工具,你溜过来,我溜过去,欢声笑语飘荡江面,别有风趣。
  阿江说,过去的溜索是藤条或竹篾做的,一块普通的栎木或竹片做溜板,过溜时,人们带上一筒水,一边溜,一边往溜索上洒水增加滑润,溜起来更顺利。
  阿江要我过江去看看他的学校。看着那晃荡的溜索,我心里就直发怵。实在没胆量将自己拴挂到那根孤悬颤抖的溜索上去。
  阿江揪着溜索使劲摇晃着说,不怕,这钢丝索很牢,不会掉下去的。
  对岸一群孩子也在鼓动我,喊叫声盖过了波涛声。我鼓起勇气抓住溜索,闭上了眼睛。
  一只小手紧紧地拉住了我,睁眼一看,原来阿江用结实的绳子将我同他捆在一起,要带着我一起过江呢!他试了试绳子,双脚用力一点,笑嘻嘻地叫了一声:“飞喽——”
  身子倏地悬空,耳畔一阵风声飕飕,哇,真的飞起来啦!汹涌的江水在脚下奔腾,高旷的蓝天在头上旋转,吊在半空中的感觉一点也不可怕。我学着阿江,大胆地张开双臂,在一刹那变成了一只飞越怒江的大鸟。
  嗨,飞翔,原来这么容易,这么爽快啊!
  飘飘悠悠就落了地,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从那根细细的溜索上“飞”过来的。
  孩子们并不在意我的惊叹,他们嬉闹着,好玩地攀上溜索,像一只只小燕子,在江面上飞来飞去,毫无惧色。
  学校背靠险峰,临江而筑,两幢小木屋悬乎乎耸立在一座山崖上。没有校园,一块巨石耀武扬威地嵌在两幢木屋中央。将仅有的一点儿空地塞得满满当当。那是飞来石,一个孩子告诉我。一个雨夜,在电闪雷鸣中,这块巨石从三千多米高的悬崖上“飞”下来,恰好就落在两屋当中。当时屋里还睡着老师呢,以为发生了地震,忙打开门一个神气活现的庞然大物就紧堵在门旁,老师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倘若这家伙稍落偏一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谁也无法撼动这块巨石,只好任由它霸占、挤兑着孩子们活动的空间。于是,孩子们唯一的乐趣,就只有在空中飞来飞去了。
  站在学校就能看到江对岸山坡上的怒族村子,零零星星散落在山坡上的木板房或竹篱笆房,每一间都用几十根木柱撑起,离地面好几米高,人称“千脚竹楼”。
  阿江和他的小伙伴们,每天一早就要飞过江来,上课做作业,自己做饭吃。傍晚再飞回去,伴着火塘,枕着江涛入梦。我想,会飞的孩子,做的一定尽是飞翔的梦,在梦中,他们一定都飞得更高更高,更远更远……
  (选自《大峡谷撷趣》)
  
  背箩里的老虎
  湘 女
  一个人已经采了好多菌子了,可还舍不得下山。
  他看着前面还有一片菌子闪烁着,忙跑了过去,它们又出现在更远的地方,他又跑,可它们又在前面,就像在沙漠里看到海市蜃楼一样,怎么也走不到跟前。
  山风很凉,这个人一点也不感觉冷,只是盯着那片菌子往林子深处走。
  走着走着,菌子不见了,他看见地上摆着许多小金杯,每一只杯子里都盛着亮晶晶的汁液,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谁在这里摆了那么多酒啊?”
  他四下里看看,没有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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