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两位恩师

作者:柳雨灯




  说的是我念小学六年级时的两位老师。一个是教算术的,兼上我们的体育课,姓田;一个教语文,是我们的班主任,姓张。
  我是上四年级时,从大队分校转到公社中心小学来的。四年级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是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女生,对我这个因为早晨要放牛而天天迟到的学生颇不待见。升到五年级“准毕业班”就归张老师带我们了。他对我莫名其妙地好。虽然我的年龄在班上倒数第二,但他培养我当班主席兼少先队中队长。冬天牛收棚吃干草,早晨不用放牛。有几次我发昏搞不清时辰到校太早,张老师怕我冻着,让我到他床上去暖身子补觉。那份和蔼体贴比我老爸还亲切。
  可是有一天我却在本村的学生中辱骂他。事情的缘起是:我们班有个姓何的女生,她老爸是区供销社的干部,家里生活条件好,她长得比别的女生漂亮,又能歌善舞,是文艺委员。张老师写了篇酸溜溜的表扬她的文章,推荐给校领导,并让我在全校大会上念。中间夹着一些描写人物的话,大眼睛长辫子什么的。我接到任务预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别扭,脸发烧,但上场了也只能照念。
  放学回家的路上,同村的浑小子们就拿这个题目围攻我。他们都比我年级低,但年龄相仿佛,就十一二岁。乡村的孩子从成年人的调情、对骂和牛马猪狗蜻蜓蝴蝶等动物的性“表演”中所受到性教育,远比同龄城里的孩子早而充分,性意识特别强,什么都说得出口。他们追问我是不是对何某某有意了,怎么说得那么肉麻?我便极力洗涮自己,赌咒发誓,不知不觉间就扯到了张老师,为表白自己而顺嘴嘲骂了他。
  适逢学校评比优秀班级。四年级的一个伙伴就把我骂张老师的话原原本本告到学校领导那里去了,以证明六年级不够资格当先进——连他们的班主席都那么不像话嘛!张老师对此事的心理反应我不很清楚;但知他没有批评我,甚至没有找闯了祸而忐忑不安的我谈话,对我还是一如既往。而他肯定是知道我骂了他的,因为告发我的那个伙伴对我说,张老师找他下象棋,问过他是怎么回事。没有风波。事情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我却不饶告发我的伙伴,在全校评议先进班集体的班干部会上,揭发他说过:能娶他们的班主任、教四年级的乐老师做媳妇就好了。乐老师听后,气急败坏地把他“揪”到办公室,喝问道:“你怎么不娶你姐姐,啊?”
  对比乐老师,张老师的态度,教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亏心。
  而田老师对我的教训,也让我永志不忘。那是一天下午,上算术课,田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时,同桌的萧云富从身边的墙壁缝里扒下一块黄泥巴,拿小刀削泥人头。我以班主席自居,人五人六地一把夺过泥疙瘩随手扔出。“当”地一声碰到了黑板上,在静悄悄的教室里特别清脆。全班同学为之一惊。田老师随即转过身来严厉地问:“是怎么回事?”我理直气壮地说:“萧云富玩泥巴坨。”田老师盯着我眼睛,缓缓地说:“你这比他玩泥巴更糟糕!”他没有多说,让同学继续看书,他又接着板书。
  38年过去了,我还清晰地记得田老师当时的表情,不经意间就会回味起他关于“更糟糕”的教诲。
  (选自《语文新圃》200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