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幼犊
作者：比尔·莱斯特
有一次，妈妈嫌钢琴放得不是地方，指挥爸爸把它抬到房间另一头。他们的手挨在一起，扶住乌亮的琴架。我看到妈妈的手雪白、纤细、小巧，爸爸的手宽大、厚实、有力。多么大的区别呀!
我长大了，会“抓狗熊”了。每到晚饭时分，我就埋伏在厨房门后，一听到爸爸回家关车库门的声音，便屏住呼吸，紧紧地贴在门背后。于是，爸爸来了，站在门口，两条长腿一碰，笑哈哈地问：“小家伙呢?”
这时，我就会瞥一眼正做怪相的妈妈，从门后弹出来，抱住爸爸的双膝。爸爸赶紧弯下腰来看，一边大叫：“嘿，这是什么——一只小狗熊?一只小老虎!”
后来我上学了。我在操场上学会了忍住眼泪，还学会了摔倒抢我足球的同学。回到家里，我就在爸爸身上演习白天所学的摔跤功夫。可是，任凭我喘着粗气，使劲拖拉，爸爸坐在安乐椅里看报，纹丝不动，只是偶尔瞟我几眼，故作吃惊地柔声问：“孩子，干啥呀?”
我又长了——长高了，瘦瘦的身材倒十分结实。我像头刚刚长出角的小公牛，跃跃欲试，想与同伴们争斗，试试自己的锋芒。我鼓起手臂上的二头肌，用妈妈的软尺量一量臂围，得意地伸到爸爸面前：“摸摸看，结实不?”爸爸用大拇指按按我隆起的肌肉，稍一使力，我就抽回手臂，大叫：“哎哟!”
有时，我和爸爸在地板上摔跤。妈妈一边把椅子往后拖，一边叮嘱：“查尔斯，当心呀。不要把他弄伤了!”
一会儿功夫，爸爸就会把我摔倒，自己坐在椅子里，朝我伸出长长的两条腿。我爬到爸爸身上，拼命擂着两只小拳头，怪爸爸太拿我不当回事了。
“哼，爸爸，总有一天……”我这样说。
进了中学，踢球、跑步，我样样都练。我的变化之快，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我现在可以俯视妈妈了。
我还是经常和爸爸摔跤。但每次都使妈妈担心受怕，她围着我们父子俩团团转，干着急，不明白这样争斗有什么必要。不过回回摔跤都是我输——四脚朝天躺在地板上，直喘粗气。爸爸低头瞧着我，咧嘴直笑。“投降吗?”“投降。”我点点头，爬起来。
“我真希望你们不要再斗了，”妈妈不安地说，“何必呢?会把自己弄伤的。”
此后，我有一年多没和爸爸摔跤。一天晚上，我突然想起这事，便仔细地瞧了瞧爸爸。真奇怪，爸爸竟不像以前那样高大，那样双肩宽阔。我现在甚至可以平视爸爸的眼睛了。
“爸，你体重多少?”
爸爸慈爱地看着我，说：“跟以前一样，一百九十来磅吧。孩子，你问这干吗?”
我咧咧嘴，说：“随便问问。”
过了一会儿，我又走到爸爸跟前。爸爸正在看报。我一把夺过报纸。爸爸诧异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碰到儿子挑战的目光，爸爸眯缝起眼睛，柔声地问：“想试试吗?”“是的，爸爸，来吧。”
爸爸脱下外套，解着衬衫扣子，说：“是你自找的啊。”
妈妈从厨房里出来，惊叫着：“天哪!查尔斯，比尔，别——会弄伤自己的!”但我们父子俩全不理会。我们光着膀子，摆好架势，眼睛牢牢盯着对方，伺机动手。我们转了几个圈，同时抓住对方的膀子。然后，用力推拉着，扭着，转着，默默地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摔倒对方。室内只有我们的脚在地毯上的摩擦声和我们的喘息声。妈妈站在一边，双手捂着脸颊，哆嗦着嘴唇，一声也不敢出。
我终于把爸爸压在身下。“投降!”我命令道。
“没那事!”爸爸说着，猛一使劲推开我，争斗又开始了。
但是，爸爸最终还是精疲力尽了。他躺在地板上，眼里闪着狼狈的光。我那双冷酷的手，牢牢地钳住了他，他绝望地挣扎了几下，停止了反抗，胸脯一起一伏，喘着粗气。
我问：“投降?”
爸爸皱皱眉，摇了摇头。
我的膝头仍压在爸爸身上。“投降!”我说着，又加了点劲。
突然爸爸大笑起来。我感到妈妈的手疯狂地拉扯着我的肩膀。“让爸爸起来，快!”
我俯视着爸爸，问：“投降吗?”
爸爸止住了笑，湿润着眼，说：“好吧，我输了。”
我站起身，朝爸爸伸出一只手。但妈妈已抢先双手搂住爸爸的膀子，把他扶了起来。爸爸咧咧嘴，对我一笑。我想笑，可又止住了，问：“爸，没弄伤吧?”
“没事，孩子。下次——”
“是的，也许，下次——”
妈妈这次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我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突然转身就跑。我穿过房门——以前常骑在爸爸肩头钻进钻出的房门；我奔向厨房门——我曾埋伏在那后面，等待着回家的爸爸，扑上去抓住他的长腿。
外面黑黑的。我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夜空。满天星斗，我看不见，因为泪水充满了眼眶，流下了脸颊。
【编后语】
在孩子的心目中，父亲是力量的象征。孩子一天天长大，父亲一天天变老。父亲无所不能的强有力的形象会像神话一样慢慢地消失。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也是人在成长中必然会经历的一种变化。对本文的作者来说，这一个过程是充满震撼力的。随着自己的成长，一次次地向父亲发起挑战，终于有一天，挑战成功，证明了自己甚至已经比父亲更强壮。在这个时候，孩子却泪水盈眶，有成功的喜悦、有对父亲的爱和感激、有对从前的怀念……
作者描写的实际上是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同学们都正处于成长之中，是否注意到自己的成长经历呢?如果你也想写出自己的成长故事，这篇文章会带给你很多启示。
（合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