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平民人生

作者:蔡 诚




  要采访梁晓声不容易。你几乎不能掌握他的行踪,教书、写作之外,各种社会活动缠身,很难找。我前后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无人接听。显然梁晓声是一个大忙人。
  终于有一次,在晚上他接听了我的电话。和我以前听他的讲座一样,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像女性,声音低而且慢,同时又很有分寸感。他问清楚了我的来历,听说是《语文世界》这一中学生的刊物要采访他,就答应给我一点时间。要采访梁晓声的重任终于有了着落。
  
  不得不说的母亲
  
  每个成功者都爱提及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正是小时候开始的点点滴滴奠定了他们走向成功的第一步。梁晓声也不例外,是母亲的教诲和小人书开始了他人生的起步。
  梁晓声出生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是共和国的同龄人。父亲是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常年在外奔走,这使得梁晓声从小就对父亲的印象比较淡漠,只知道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人。母亲是一个手艺不错的裁缝,而且还会讲许多的故事。母亲没事的时候,总爱用讲故事的方法来吸引梁晓声兄妹五个围绕在她身边,好让他们不到外面去疯玩。梁晓声解释说,那时候大街上乱,而男孩又都好动,母亲怕他们在外面生出什么是非来,母亲是家里的权威。
  梁晓声到现在还记得母亲给他讲过“天仙配”“牛郎织女”“济公传”“包公传”等民间及历史故事。母亲不是为讲故事而讲故事的,更主要的是想通过故事来教孩子们怎样做人。
  说起自己的母亲,梁晓声充满着深深的感情。
  “我母亲家里还是有一点家学渊源的,外公是教书先生,从小就教母亲认一些字,读一些书,还教母亲怎样做人。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教育思想下长大的。母亲不仅把她要强、硬朗的性格传给我,还把她做人就要做一个有同情心的,孝道的,善良的,正直、正派的人的思想传给了我。”
  梁晓声认为我们每一个人从小学到中学、大学,都会遇到许多老师,但其中对自己起着决定影响的,莫过于母亲,她才是真正进入我们生命深处的老师。母亲教育是生命教育。
  那时他们家里孩子多,经济又很困难,但母亲还是尽其所能地创造条件,让几个孩子多读书。小人书是梁晓声的又一个启蒙“老师”。小人书铺是梁晓声最为喜爱的“三味书屋”,它陪伴梁晓声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时光。
  
  广告墙上的“处女作”
  
  那些图文并茂的“小人书”,直接催生了梁晓声心灵深处那颗敏感的文学种子。是“小人书”让梁晓声表现出了对文学的好奇与兴趣。
  小时候的梁晓声就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每看完一本“小人书”,都要把书里的故事转述给同学们听,有的故事自己记不太清楚也不要紧,就充分发挥想象力,给主人公添油加醋。小孩子们都爱听离奇的故事,他们听得入迷,以后有事没事都爱围在梁晓声的周围。
  小学四年级时,梁晓声加入到学校的“记者小组”。做“小记者”就得要写点“小报道”,否则在这个岗位上无法“立足”。看到其它的“小记者”们跃跃欲试,梁晓声也开始了他最初的写作。
  写作文是一件让许多中小学生都感到头疼的事。为此梁晓声也很苦恼,下笔时不知道到底该写些什么。写别人写过的“小人书”里的故事,他觉得不过瘾;写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象的故事,又觉得很零碎,不好组织。
  一次偶然的机会,梁晓声读到了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故事中小女孩的命运一下子摄住了他,让他茅塞顿开。“我从小就是生活在哈尔滨最穷困的大杂院里,我身边生活着的也就是一些小人物,他们虽然贫困,生活得很不容易,但他们心地善良,具有传统的美德,这同样也值得尊敬。那时我就猛然想到写写身边这些小人物的故事不是很好吗?”
  就这样,梁晓声小心翼翼地交上了一篇《谁在呻吟》的习作,没想到很快得到了老师的好评,而且还被一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同学工工整整地抄到了电影院张贴广告的黑板上。梁晓声的处女作就是这样发表的。
  “那个时候,学校没有校报,也没有发表学生作品的地方,好的作文老师都是拿到哈尔滨红少年电影院的广告黑板上发表的。那时人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每次看电影都是人山人海,我的作文贴到广告上当然有许多人看,在当地的影响不亚于发表在一份公开的报刊上,正是在那样一种刺激下,我开始了我的作家梦。” 梁晓声如是说。
  
  名著里的思想
  
  在我采访过的作家中,谈及他们的成长,没有一个作家不提到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的。广泛阅读文学经典名著,是任何一个作家青少年时代的“通病”。说到自己的读书经历,梁晓声自然也会谈及影响了自己的那些文学名著。
  梁晓声属于“老三届”(1966~1968年高中和初中的毕业生)。对那一代的青少年来说,那个年代简直就是一个“书荒时代”,除了铺天盖地的“红宝书”之外,能见到的其它可供阅读的书籍很少很少,读中外文学名著就更是一种奢侈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好书,只是都给“封藏”了。学校的图书馆被“上锁”,许多书店也将好书转移到了“地下”。
  对那个时代的阅读记忆,梁晓声印象很深。“那时候确实找不到什么好书,但大家也常常在一起讨论有关书的事情。我哥哥也是一个文学青年,他常常会带许多爱好文学的同学到家里来讨论问题,我无事可做,也常和他们混在一起,这样也就知道了许多好书的消息,比如《复活》《猎人笔记》《热爱生命》《悲惨世界》等等。知道了那么多好书的消息,以后我就有意识地注意收集,费尽心机还真是找到了不少,到我初中毕业时,这些书我好多都看过了,阅读名著确实很有意思,书里的故事和故事背后的思想能一下子打动你。”
  对比时下的阅读,梁晓声认为,现在可供青少年选择的图书太多了,这就要有选择的能力,眼睛就要像长了钩子一样,能一下子辨别哪些书是好书,哪些书应该认真地读,否则会走许多弯路,甚至是邪路。
  一个人青少年时期的阅读往往会对他影响终生,受益终生。这对梁晓声来说,就直接表现在他以后写作的那种平民意识的视角,那种是非分明的道义感,那种抚慰底层小人物的同情心,那种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阅读决定了写作。
  梁晓声的写作是从写身边的小人物开始的,一直写到了今天,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条道路上,他已经被大众读者视为“平民写作”的杰出作家。
  采访结束后,记者请梁晓声为《语文世界》小读者写几句话。他说太突然,让他想想。在他默想的十来分钟里,我环视了一下他的居室。居室很简朴,除了墙壁上挂着几幅艺术画外,我看不出任何一点大作家居室的样子来,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书房,也没有电脑。他的写作全在一块一头用些纸片垫高了的长方形的木板上进行。这显然是因为他病得不轻的颈椎病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