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9期

“读”是大学问 (下)

作者:毛志成




  读书如采金,是需要聪明才智的。当你打开任何一本书籍的时候,马上就会听到许多的声音,或许是美妙的乐音,或许是刺耳的噪音,或许是平板的单音,这时,你就需要运用你的才智,决定读,还是不读;如果读,又该怎样读。
  读书如采金,只有当你坚持不懈地进行艰苦卓绝的开采和经久不息的冶炼时 ,你才有可能获得一颗光彩夺目的金珠。——编者
  有了知识,还要善于培养自己的“知识形象”。
  什么是知识形象?就是知识在人的手里的使用模样。
  同是知识分子,乃至同是大知识分子,使用知识、演示知识的模样是很不相同的。《三国演义》中的曹操、诸葛亮、周瑜,《儒林外史》中的范进、马二先生、匡超人,《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都是古代的文化人,都有知识(至少都有书本知识),但他们作为“知识分子”的模样、形象是何等不同!第一类人有了知识可以指挥战争,治理国家;第二类人有了知识只能应付考试,谋取功名利禄;至于第三类人则热衷于对社会风云、人间斗争的逃避(他们当时这样做是有社会原因的,而且他们这种表现也是对社会的一种反抗)。
  有知识的人,在知识形象上的第一大区别是思想意识的区别,精神品质的区别。
  一般地说,有知识的人运用知识、使用知识,都是有“功利目的”的。这很正常。若是有了知识只想把知识当成观赏品、玩味品,或时时借用表演“我有知识”来装点自己的“雅人”形象,只此而已,是没有出息的。
  但“功利”有两种,一种是“社会功利”,一种是“个人功利”。一个人有了知识,运用知识、使用知识的目的在于改造社会,推动社会进步,就可以被称为“社会功利主义者”;一个人有了知识,使用知识或出售知识的目的只在于谋求个人的地位、利益,就属于“个人功利主义者”。
  两种人的心思不同,对待知识的态度、使用知识的方式(总称知识形象)也不同。
  前者永远是知识的主人,他们对未被人们实际使用的知识教条本身,或对根本没有实际使用价值的玄虚知识,从来不匍匐膜拜。他们占有知识的方式,也不是单一地囤积“知识量”,而立足于将知识弄“通”,更注重使知识理念和社会现实沟通起来,一切对知识的占有都服务于对知识的使用。
  已故的毛泽东主席和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都是这种大通家。他们很有学问,有大学问,在知识的占有量上绝对是他们所属的时代中最出色的,但他们本人却没有摆出什么学者架子,也没有使人产生单一的大学问家印象。原因就在于他们不仅是知识的占有者,更是知识的通家。包括他们向别人讲知识、讲学问时,也能化解掉大量的条文、术语、概念,使之转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
  而后者,即个人功利主义者,对待知识的态度却往往是盲目膜拜知识符号、知识标签(如职称、名位等等)。他们使用知识的方式也常常是卖弄知识本身,演示知识本身,有时还要故意强化教条、术语、概念的神秘性,以讲得谁也不懂来营造自己的深奥形象,拒绝对知识和社会做出沟通。这样的知识奴隶,且又用知识来压迫别人的人,不能欣赏,更不能去学样。
  我认为世界上有大作为、大学问的人,无疑是读过很多书的。如果将“读书量”仅仅以册数来计算,有没有比他们读的“量”更大但最终一事无成也没获得什么真学问的人呢?我想,肯定是有的。
  此外,有没有因为读了书,读了很多的书,反倒成了无所作为,连常识性的知识也不具备的人呢?我想,也肯定是有的。至于说,因为读了书而变得坏起来或蠢起来的人,也一定是存在的。举此例子似乎并不困难。
  鲁迅笔下的孔已己,假如不读书,做些务农或经商的事,总归还能练出一点谋生本领。只因为读了书,穿起了长衫,除了懂得一些诸如“茴”字的几种写法之类的无用“学问”之外,别的本事也实在没有一星半点儿。
  古代有一则笑话,说是某秀才来到一条二三尺宽的水渠边,问老农怎样越过此渠,老农信口回答:“跳过去。”这秀才便想起书本上的“单腿为跳,双腿为跃”之类的“知识”来。结果,照此“知识”办理,便掉进渠水里。这则笑话讽刺的就是有人读了书,不仅没学到真知识,反倒连基本常识都丢了。
  至于有人读了坏书,诸如赞美个人主义的书,赞美凶杀、暴力的书,兜售黄色淫秽的书,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坏人,这样的事更是不乏其例。有的“书呆子型”读书人,读了过时的书、骗人的书之后天天想着去做书中所虚构的那种“英雄”,一辈子都在四下碰壁中度过,这样的“越读越蠢”的人也是有的,荒唐人物唐·吉诃德便是一例。
  因此,在“书海”面前不能盲读。只顾一下子跳进“海”里去,或弄一只小船投进海里去,盲游盲划,是有落水或被淹死的危险的。
  因此,读书贵在选择。所谓读书会选择,主要是指会确定下列几种书:必读的书;慎读的书;少读的书;拒读的书。
  必读的书是指必须读的,尽可能多读一点的书;慎读的书是指可以读也应当读,但必须靠自己去识辨、去判定的书;少读的书不是一点不能读的书,但要限定其量,此种书适当地读一点有益,过量地读便是时间上和精力上的浪费;拒读的书则是指不能去读的坏书,不读不是一种遗撼,而是一种幸运。
  读书的“最佳选择”,有时得力于自己,有时得力于别人。后者指的是遇到了好父母、好长辈、好老师,这些人有意无意的正确引导能起很大作用。有时,能影响人的一生——尽管有人是无意的。
  当然,一个人总会有独自到“书海”中去航行的时候,这时就不能依赖于别人代他“导航”,走哪一条航线要由自己定。
  例如,我从少年时代起就喜欢读文学书籍,所以将文学书籍作为阅读重点。但仅仅文学书籍也是个海洋,从哪里作起点去游这个海?此时,科学地选择入海码头,科学地确立航线是头等重要的事。少年时代我的决定是:
  一、专读世界文学名著,不涉其他;
  二、每个名作家的名著,先读一本,暂不贪多;
  三、对文学昌盛的欧洲、亚洲、美洲,尽可能将著名作家的代表作都先读一部。
  这样,我便大体上了解了世界级的名作家的基本思想和艺术风格。现在回忆起来,我对世界上许多名作家的认识,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这样一段读书史,值得庆幸的只有三条:
  一、读的书大部分是必读书,没有浪费精力去关注可读可不读或根本无需去读的书;
  二、我对书的选择是选取和舍弃并重的:首先选取的是有定评的名家之作,舍弃的是平庸之作;在名家之作中,也首选其一部分,舍弃为时间、精力所不允许都去读尽的部分;
  三、这些书大都思想健康、催人向上。
  人这一辈子所读的书,除了必读书之外,还有“慎读的书”“少读的书”“拒读的书”。什么是慎读的书?什么是少读的书?什么是拒读的书?简单地说就是:一,有益也有害的书;二,害多益少的书;三,有害无益的书。上述的书怎样确定?要靠自己辨别,当然也要靠教师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