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由课文删节部分再探别里科夫婚事寓意

作者:桂 荣




  《装在套子里的人》(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二册第一单元)这篇小说被选作课文已近20年。最近,再次认真翻阅了各种新旧教参和有关资料,觉得对于别里科夫婚事寓意阐释乏力。
  作者契诃夫是俄国19世纪末叶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大师,短篇小说巨匠,作者用近三分之二的篇幅泼墨重笔叙写别里科夫婚事,必有深刻用意。不解开这个自作品诞生以来就存在的巨大疑惑,对该文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理解与鉴赏就会大打折扣,这位艺术大师的良苦用心也就无法真正昭示于世人!
  最近翻阅此文部分译著,认真研读课文删节部分,颇有启发,找到了探讨别里科夫婚事寓意的新途径。(删节部分与本问题有关内容附后)
  偶然事件发生的背后肯定存在必然规律,每一事件的产生都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
  先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十九世纪的俄国。当时的俄国处于剧变期,三股主要政治势力占据历史舞台:民主主义者与腐朽的沙皇政府进行殊死搏斗,改良主义者则在和稀泥。这种形势和“戊戌变法”后的中国酷似。(关于这段史实,可以查阅王荣堂、姜德昌主编的高等学校文科教材《世界近代史》上册俄国部分,也可以查阅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波克罗夫斯基编写的《俄国历史概要》)
  再翻阅列宁写于同时期的相关文章,也有发现。列宁在《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者?》一文第三编中如是说:“现在,这班冒充代表劳动者利益的小市民思想家的理论简直是反动的了。他们抹杀现代俄国社会性经济关系的对抗,硬说可以用一般的指望依靠一切人的关于‘振兴’‘改良’等等的措施来办妥事情,硬说可以调解和联合。”(“他们”指米海洛夫斯基等鼓吹改良的自由主义者)“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只有抛弃幻想,在俄国现实的而不是合乎心愿的发展中,在现实的而不是可能的社会经济关系中去寻找支撑点,才能指望自己的工作获得成效。”(见人民出版社《列宁选集》第一卷66页、75页)
  列宁的文章写于1894年,而《装在套子里的人》这篇小说写于1898年,两文写作年代相近。
  再让我们回归文本。
  差一点儿结成姻缘的双方是谁?男方别里科夫,女方华连卡。别里科夫是沙皇统治的代言人,是影子,他固步自封,畏惧新思想,自己生活在“套子”里,还要把周围的一切都装在“套子”里。而华连卡姐弟二人,朝气蓬勃,追求进步,是新思想的传播者,新生事物的维护者。
  再看看改良主义者(文中的校长太太及周围那些热心的同事们。课文把这部分内容基本删除,可惜,应作适当保留!)在干什么?他们极为热心地撮合别里科夫和华连卡的婚事,为了他们俩的婚事,可谓挖空心思、丑态百出。
  至此,可基本揭开别里科夫婚事的深层寓意。
  其一、腐朽没落的东西(当然包括沙皇统治)必将消亡。别里科夫是其代言人、忠实的维护者。课文结尾充分体现了这一寓意,别里科夫被柯瓦连科推下楼梯,在华连卡的纵声大笑中“结束了预想中的婚事”,“从桌子上撤去华连卡的照片;然后他上了床,从此再也没有起过床”。别里科夫的死预示着旧事物的必然灭亡。
  其二、新生事物生命力旺盛,活力无限,虽然目前仍处困境,但终将破茧化蝶,迎来春天。华连卡兄妹是其象征、代表。不管人们是否认可、容纳他们,他们必将成为未来世界的主人。
  其三、改良主义者,像文中的校长太太及周围那些热心的同事们,他们在革命者与腐朽的沙皇统治浴血奋斗之时,别有用心地搞这种温情脉脉的“拉郎配”,硬要把新生事物和没落的沙皇统治融为一体,企图和稀泥,消解矛盾,必然无结果,将成为历史的笑料!
  一出看似荒诞不稽的婚姻闹剧,恰恰体现了契诃夫这位正义大师高超的艺术水平和独特的思维角度,以及“铁肩担道义”的诚挚胸怀,真可谓匠心独运,一石三鸟,韵味悠长。
  附(课文中被删除的与本文论述有关的部分):
  我们听啊听的,忽然我们大家都想起了同一件事。
  “把他们配成夫妇,那倒是一桩好事呢。”校长的妻子悄悄对我说。
  不知什么缘故,我们这才全都想起来:原来我们的朋友别里科夫还没结婚;现在我们才觉着奇怪:他生活里这么要紧的一件事,我们以前从没理会过,事实上压根儿也没注意过。他对女人的态度是怎样的呢?他怎样替他自己解决了这要紧问题?这以前,我们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也许我们甚至不承认:一个不问什么天气总是穿着雨鞋、睡觉总要挂上帐子的人能够有爱情吗?
  “他已经四十岁出头了,她呢,三十岁了,”校长的太太接着说,进一步说明她的思想,“我相信她肯嫁给他的。”
  ……校长的太太啦,训育主任的太太啦,所有我们高等学校的太太们,都变得活泼起来,甚至好看多了,仿佛忽然找到了生活目标似的。校长太太在戏院里订了一个包厢:嘿,瞧啊!华连卡坐在那里面,扇着扇子,满脸放光,高高兴兴;她旁边坐着别里科夫,一个佝偻着的矮子,看上去好像刚用钳子把他从他的住处夹出来一样。总之,机器开动啦。……
  在恋爱方面,在婚姻方面,怂恿总要起很大的作用。人人——他的同事和同事的太太们——开始向别里科夫坚决游说:他应当结婚了,他的生活没有别的缺憾,只差结婚了。我们全都向他道喜,而且做出一本正经的脸色发表各种俗套头,例如,“婚姻是终身大事”,况且,华连卡又好看又动人……
  (选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契诃夫小说集》1996年版,汝龙翻译)
  
  桂荣,语文教师,现居江苏东海。本文编校: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