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这个世界的音乐》的解读及辨误

作者:刘培淮




  美国著名生物学家、科普作家托马斯·刘易斯的《这个世界的音乐》,以其“蕴藉缭绕的结构”、“字里行间不尽的意味”,“使人觉得就是在读无韵的诗”(译者李绍明语)。但也正如译者所言,因“常用一些有歧义的词”,“行文也往往若行若止,曲折逶迤”,再加上某些前沿科学专用术语的应用,真正读懂它并非易事。
  文题为《这个世界的音乐》,“这个世界”是指整个宇宙,还是指我们所在的地球?尽管文中出现了“外星人”、“空间来客”,但他们是作为我们这个星球的参照物出现的,“这个世界”无异是指我们这个地球。但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问题,它是指地球上所有动物(包括人类),还是专指除人类之外的狭义动物?文章虽有两段(1段、2段)专述人类对音乐的需要,散见各段的涉及人类的音乐术语、事例也可找到,但都是作为狭义动物参照物使用的,如同应用“外星人”这个参照物来解读地球音乐一样,就可明白“这个世界”的主角应是除人之外的狭义动物。作者应用类比手法,是因为动物世界的音乐,多是未解之谜,尽管作者努力作了种种猜读,很难保证这种猜读的准确严谨。非其物类,这种猜读难免留下主观臆断的印迹,如外星人一般,把地球上高尔夫球的咔嗒声,误解为“发出警告的叫唤(不太可能)”,或为“求偶的信号(没那回事)”,或“领土占有的宣言(这倒可能)”。这幽默可笑的类比误读,倒可让读者意会到:随着今后科学的发展,即使验证了作者对动物音乐的误读,也可归入情有可原的范畴。换一角度说,利用人类自身对音乐的体验,借以解读动物世界的神秘音乐,又可提高读者阅读的兴趣和信度,因为世间万事万物除了它们的个性、特殊性外,相类事物总有其共性,所谓触类旁通是也。这就为把动物世界音乐的神秘莫测解读得通俗易懂提供了可能。两个向度的类比说明,作者使用起来却得心应手。令人不由心生几分敬意。
  作为小品文,结构可以“蕴藉缭绕”;作为说明文,结构却必须周密严谨。此文是典型的科技小品,二者能否有机结合?作者是否做到了有机结合?人教版《参考书》(其后简称《教参》)对此作了分段解说,但于整体思路语焉不详,更有教学资料作了错误解读。因此笔者想就此试作分析:
  解读的关键在1-14段,《教参》只是作了“文章的主体部分”的笼统说明。
  第一、二段是此文的入题。随着人类通讯系统日趋发达复杂,噪声废话日渐增多,人类之所以没有灭顶于废话中,只是因为我们还有音乐。由此过渡到动物界“存在的类似问题”——“为保持聚会进行而设计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社交谈话(如同人类“废话”——笔者注)占了主导地位”。结句收束于“大自然不喜欢长时间的沉寂”。意在暗示:动物和人一样,都需要、都有音乐。
  三至六段以白蚁、蝙蝠为例,说明动物“总有一种不断的音乐潜在于所有其它信号之下”,对其有规律、有节奏等特点作了描述,并对这些声音表示的意义进行了猜读。
  七八两段,对动物发声的方法,由表及里地进行了生动的介绍。这两段是对上四段内容的自然延伸。
  九至十段,再对动物世界的奇妙音乐进行形象生动的描述,是本文最见文采、最能打动读者的部分。这里有两个问题必须弄清楚。一是这部分内容和前三至六段似乎一样,为何人为隔开?这只要看看作者在介绍“专业歌手”画眉时,把诸如警告、惊叫、求偶、宣布领地、征募新友、要求解散归入“事物性通讯”,而把“如思如慕、流水般婉转”的“练唱”归之于“音乐”,就可明白这两部分音乐有质的不同。前一部分如同原始人类的劳动号子,是音乐产生的初级阶段,如作者所说,“唱歌像说话一样,乃是人类生物性活动的主导方面”。这之后才有在进化的历程中产生的对表达情感的艺术需求,音乐由之而进入一个高级阶段,动物也才有了倾情独唱,甚至产生了“合奏曲”、“交响乐”。这正是遵循由低级到高级的逻辑顺序来说明动物世界的奇妙音乐,而并非内容的简单重复。二是第14段又一次用外星人听人类音乐的误会来类比说明,是否说明动物音乐“并不具有某种特定的意义(《教参》语)”?在这里,类比说明外星人的误会是对的。而听同一支十四号重奏曲,今天的外星人于疑惑中解读为也许“贝多芬在此”,一百年后的外星人却以“巴尔扎克在此”这长长的信号回应它,其因皆在“时间的流逝”,会造成“湮没人类思想的洋流”。这种类比误会并不是说明动物音乐“并不具有某种特定的意义”,而是说明对动物音乐的解读的正确性不能打保票,一百年后人类的解读可能跟今人完全相反。有此一段,意在表明“有言在先”而“开脱”责任,实在表明作者的狡黠,但你又不得不佩服作者的睿智和严谨。
  最后一段是诠释动物奇妙音乐产生的原因,这是由现象到本质、追根溯源的自然深化,又是此文解读的一大难点。《教参》称作者“冒昧地为音乐的存在做出了一种宇宙学、热力学解释”,这种解读忽略了作者的本意,又倒置了因果,而且让人莫名所以。考察该段,关键句或曰中心句应是首句,即把“制造某种音乐的驱力”,归于“基本生物功能”。这样的话作者在11段曾作过类似表述,当原始人的天才画家在洞穴里作画时,推测一定有音乐天才在创作歌曲,“因为唱歌像说话一样,乃是人类生物性活动的主导方面”。据此作者“冒昧”(着重号为笔者所加,其后同)的解释是:“那有节奏的声音”是“一种最古老的记忆,是一支舞曲的重现”,“记载了混沌中杂乱无章的无生命的物质转化成违反几率的、有条有理生命形式的过程”。这段话的正确解读应是:动物世界的奇妙音乐,是其自身生存发展需要决定的,是自然环境和生命过程决定的,具有从混沌无序向条理有序发展的特点。在此基础上,作者才借用了菲罗维茨的“热力学(其间提到‘数学’,但不应有‘宇宙学’。笔者注)的语言”解释:太阳辐射能量“势必要把物质重新安排成对称形式,使之违反几率反抗熵的增加,使之提高”,“成为在不断重排和进行分子修饰的变化状态”,“结果就会出现一种偶然的有序状态”。推敲这段更为费解的话,其实和作者的“生物功能”解释有三大共同之处:都是其自身生存发展需要,都是由所处环境和运行过程决定的,都具有从无序不对称向有序对称发展的特点。明确这点就能懂得作者为何借用普通读者感到费解的热力学解释。如果把课本删掉的此后一段补录上,对作者这样解释的意图将更清楚明了:
  “如果需有声音来代表一过程,对我的耳朵来说,它会像《勃兰登堡协奏曲》的排列。但我不免纳闷,那昆虫的节奏,鸟鸣中那长段的、上下起伏的急奏,鲸鱼之歌,迁飞的成百万的蝗群那变调的振动,还有猩猩的胸脯、白蚁的头,石首鱼的鳔发出的定音鼓的节奏,是会让人回想到同样的过程。奇怪的很,“grand canonical cnsemble”(宏正则系综)这个音乐术语,通过数学被热力学借去,会成为热力学中计量模型系统的专门术语。再借回来,加上音乐,它就可以说明我所想的是什么。”
  正是音乐产生的过程用生物学解释和热力学解释十分类似,互相参照可使这种解释立定科学的脚跟。而在热力学这一方程中,太阳辐射能量和违反几率反抗熵的的增加提高,必须维持某种平衡,否则这种有序状态会被最终破坏,借此正可告诫我们:人类要想永远听到美妙的天籁,就得保护自然,爱护生物,尊重生物的生命权,以维持和谐平衡,使我们这颗绿色星球处于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还。人类不闻天籁之音时,就是它的自毁之时。这种博大深厚的人文关怀,正是作者“所想的”内涵,需要我们在字里行间认真撷取。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