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守望爱情
作者：艾 华
系暗红领带，着“老爷车”黑夹克外套的吉坐在柠檬黄的藤椅上，右手正捻着一颗鲜艳欲滴的草霉，左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玻璃茶杯，向你温厚地笑着，两道浓眉把稍黑的方脸衬得英武俊气。“打开呀，先拔下左边的那根红线，对对……”他在好心情地传授放映方法，沉稳得像导师似的。
你吃吃地笑着，像草霉一样甜柔而娇气，泛着被爱情宠着的玫瑰色光晕。
吉牵着你的手去逛街，不肯松手，紧紧的，让你的手汗湿一片。
开心果杏仁榴莲红蜻蜓皮鞋玫瑰花被套……像蚂蚁搬家似的被忙碌地搬到吉的豪气十足的小车里，在《回家》的萨克斯旋律中运往家里，空洞洞的房间立刻喜气洋洋，温馨无比。开饭馆的吉显然是个美食家，在市场上一转悠就拎回来一只青皱皱的甲鱼。要吃就吃甲鱼。一副傲视众生的长者的口吻。泛青的甲鱼在他三下五除二的拨弄下热腾腾的肴香很快就盈满了温室。
“梅，你是我的归宿。”“梅，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吉的信息像一片片美丽的羽毛从湛蓝的天空频频飞来填满了你灰色的信息箱。
你们在香气氤氲中举杯共祝，说着互珍的誓言。海誓山盟又山盟海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言出必行。你以为山盟一出终身相系。你沉在甜蜜和感恩里绯红了脸。心似乎飘起来飞到了云端上，你可怜寂寞嫦娥不能分享红尘恋情。因了过度的亢奋你的头白天黑夜都绷得紧紧的，智商明显下降，有时傻里傻气。你以为你从此告别了孤寂告别了单身告别了风霜刀剑严相逼一般的所有佳节。黑夜里你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张贴近的脸，沉入实在的甜腻里，傻傻地揣测他年少的生活和未知的一切……你整夜整夜的失眠。
珍爱你，珍爱你——你双手轻捧那张熟睡的脸，在黑夜里菟丝子似的缠上去和着这梦中的气息喃喃心语。
你相信上帝大约就是要将你与这个人终身相系了，哪怕他只有一个优点你也认同他，何况他不断地飞来种种相思和玫瑰色理想。你像一只熟透了的蚕茧，在鼓胀胀的情愫中吐着缕缕渴盼相逢的亮晶晶的丝，完全不愿去想文化差异观念差异理想差异环境差异等实质性问题，完全不理会同学朋友的劝阻。你要一个家呵，你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没有人会把你的灰暗当回事，只有你自己深入骨髓地苍凉着绝望的心。
爱情是你的生命，家是你的阳光，否则你会绝望地枯萎，你的心在哀哀地喟叹。
吉正在这时节走入你的生活植入你的心灵，你一味地宠着他，宝贝着他，像一个妈妈呵护一个期待千年的婴儿。在心里叫哥哥，叫宝贝，千般珍惜，万般疼爱……
——“老婆我今天喝了十几杯，喝醉了。”吉一只脑袋伸进门口，接着软塌塌的倒在门边。你赶紧跑过去扶起，倒解酒茶，剥解酒橘，将恶臭不堪的呕吐物拖扫干净，恢复房间的纯香。
——“老婆我今天手气还可以，赢了六百多，你看你看。”吉的一只手在黑色皮衣口袋上拍了拍，嘴上裂着自豪的笑。——你的心里突然飞来一朵阴云。
——老婆我正在歌厅被一堆子人轰来的，应酬嘛有什么办法，哦听不清这很吵，等会儿再打电话给你。——“等会儿”便没了下文。吉整晚音信全无，就像水面上的一个气泡在地球上突然蒸发了。你问黎明的第一颗星：“等会儿”究竟是多久?
——看什么书，关灯睡觉啦。吉瞟也不瞟你的厚书，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你心里一暗，突然看到你设想着用来依床看书的柔和的床头灯发出的已是惨白而滞涩的光。
你看了一篇好文章，灵光像一只小兔飞之欲出，你迫不及待地说吉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呵——不要不要，故事能当饭吃么鬼用都没有，有钱就是爷!——吉咕咕咙咙转了个身，把“麻将背”对着你。你只觉得你柔软簇新的温床上生生地搁着一块冷硬的石头，你的心磕得发痛。
你在黑夜里愣怔——黑夜像一只巨大的黑洞，把你无声地吞没。你疑心你是落入了巨鳄黑麻麻的腹中，正在一点点窒息，你的身心奢侈地飞到了回光返照的临界点。
旷野里有小草有花香有茂林修竹，惠风和畅，你和一个人挽臂欣赏，对视，拍照，嬉戏。
小船外烟雨迷蒙，你们偎依着在古曲的旋律中凝望远处的碧荷，看水珠在水中温柔而坚韧的跳荡，心照不宣地畅游在唐诗宋词里，沉吟在秦砖汉瓦中。
你们依坐在家中蓝莹莹的地毯上，沉浸在一部奥斯金奖的名片中，评头品足感慨万千。
你们在有文竹幽香的书房里对坐着看各自的书，在宁馨的枕上握着手至情至性地探讨人性的光辉与弱点。
你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灯红酒绿尔虞我诈只是沉溺在自己宁馨的世界里飞升到宇宙之上笑看风云，你们穿过时光隧道与睿智的哲人们欢声笑语，你们穿着牛仔裤背着帆布包蛛网一般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阅尽俗世风情人生百相……
午夜梦回，狂风打得窗玻璃拍拍作响，偌大的房间里空空的大床上你蜷缩着总也不热的身子，瑟瑟地做着缤纷又绝望的梦。你坚守着你的理想象一个童话里的孩子，在这婚外恋和家庭同在的“后现代”版盛行的世上，守望爱情，守望成一座神女峰，注定要孤寂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