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清晨的声音

作者:威廉·福克纳




  冬日清晨的霜霜冻冻间有全体欢迎的细语。美是有其目的的,揣摩这些目的是我们整个人生以及每一个季节里的良机和欢乐。我们自身以外没有什么能使我们渴望这么做;那种种问题,以及探求答案的努力,都来自内心。我正打量着的这片田野,面积一共大约二十英亩。太阳尚未升起来,不过正将它最初的辉雨洒向群山,一种彩排吧,那道甚至抹了几许金辉的斜光。我并非言过其实。曙光抚过冻草的每一片叶子,叶子于是一片片地燃烧起来,一齐烧出了这一派美景。那些寂静的挺立的草儿变成了魔杖,包裹在临时的冰与光的衣服里。这最初的光也没有错过时机去亲抚那小水塘,或那一群群松树们。而此时此刻:有了足够的银光,且看那粉红吧,甚至一派淡淡的青碧依稀泛起,无与伦比。这只是此一时辰的演出,一天的破晓,鲜活,总那么清新。这并非说黄昏、夜晚甚至午夜就没什么好称道的。各自有各自的壮观之处。但是黎明——黎明却是天赐。一个人对待白昼的大门这般开启的激情,或漠然,泄漏出他或她的许多秘密。没有哪个热爱黎明,且不择地点乐于观赏的人,在我心里会是一个陌生人。
  我的朋友坡声称,他听得见黄昏时夜的黑暗倾泻到世间的声音。我此刻记起了坡的话,心想:颠倒一下时辰,但想法不变,我听得见清晨渐渐起身而落定的某种声音。不过,我所听到的,并非,像往往无可避免的那样,伸展四肢的声音和雄壮嘹亮的颂歌,而是一群雪鵐簌簌的振翅声;它们在清寒的空中高高地、尽情地翱翔,宛若种子,朝我急冲而来,旋即飞去。歌唱的种子。这个清晨,我再没看见任何别的东西,或者任何别的动着的东西。狐狸的脚印就在我的脚印的前面,在霜地上开出一朵朵笑靥;四下却看不见狐狸的身影。
  
  ——选自《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