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等待戈多》的反传统性

作者:强月霞




  在各类文学作品中,戏剧的矛盾冲突最为集中,因为戏剧表现的时间和空间有限,只有把生活中的矛盾集中起来,才能突出主要人物和主要事件。戏剧塑造的人物形象应该是活灵活现的,具有鲜明的个性。戏剧冲突、戏剧人物都是通过一定的戏剧语言表现的,其中戏剧人物的语言对展开戏剧冲突、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主题思想起重要作用。因此,我们一贯把激烈的矛盾冲突、鲜明的戏剧形象、个性化和动作化的语言视为戏剧的主要特征,也按此对传统戏剧进行分析和教学。但是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则使我们对戏剧有了全新的认识。这部戏剧,没有情节发展,没有戏剧冲突,没有形象塑造,人物在舞台上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行为动作。因此,西方评论界认为这是一出“什么也没发生”的“静止”戏剧,它的“静止”具体表现在:
  首先,剧作采用了缺乏动作性的戏剧事件——等待戈多。从传统的戏剧理论来看,戏剧事件是推动戏剧冲突的重要因素,是戏剧人物动作的来源,是激发人物产生某种思想感情的条件和催化剂。但《等待戈多》中的戏剧事件明显地失去了这些功能。两个流浪汉在两幕戏剧中一直维持着“等待”状态,充斥舞台的是两个人摘帽子、倒靴子、上吊、吃萝卜、看波卓与幸运儿的表演等无聊的动作和一些非理性的意识流般的谈话,这就使得戏剧事件同人物的行为分离,“等待戈多”没有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
  其次,剧中的人物之间缺少冲突,难以推动剧情发展。在剧中,两个流浪汉为等待戈多而聚在一起,单一的“等待”没有造成人物关系的紧张及性格上的冲突,再加上没有任何外因影响到他们这种既定的同伴关系,因而也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推动两人的性格向前发展,因此,也就无法引起剧情的变化。对两个流浪汉来说,波卓和幸运儿的故事不仅没有形成具有刺激性的外因来推动人物性格的变化,反而消解了戏剧的中心事件,影响了情节的发展。
  第三,戏剧中的人物语言与形体活动缺乏动作性。剧中两个流浪汉的对话不是内心深处的情感流露,而是一些互不关联的、毫无意义的表白。因此,人物语言无法体现人物个性。人物的外部动作与人物的性格、意志分离,因而呈现出随意性、重复性。从传统戏剧理论来看,戏剧人物的外部动作不断重复是为了强调这一动作的某一特定意义,以推动剧情发展,但在此剧中,人物动作的每一次重复都没有质的变化,因而再多的重复也无法推动剧情发展。
  第四,整个戏剧的氛围处在一种凝固、朦胧的定格状态。从戏剧场景看,全剧场景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停滞的;剧中人物也是不确定的:戈戈和狄狄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等待戈多?波卓到底叫波卓还是叫布卓、戈桌,他是什么身份?波卓和幸运儿从哪儿来,又为什么后来一瞎一哑?戈多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所有这些都未明确交代。从人物语言看,非理性的语言片段,仿佛一种半睡眠状态的呓语。此外,剧中还运用了大量的沉默动作。多处长时间的沉默,带给观众一种沉闷、焦躁、停滞感。
  第五,循环性的戏剧结构。为表现人的荒诞、无意义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况,《等待戈多》采用了一种独特的结构形式——循环结构形式,强调各幕之间内容的重复、场景的重复和生活片段的重复。
  《等待戈多》是一部两幕剧,第二幕内容可以说是第一幕的重复。在等待中,戈戈不断摆弄靴子,狄狄不断摆弄帽子,然后是波卓和幸运儿出现,最后是男孩宣布戈多今天不来了明天准来。就这样,毫无意义的一天在失望中结束。第二天即第二幕,在情节上与第一天几乎完全相同,只是有一些细节上的差异。我们在这样毫无意义、毫无进展的重复循环中可以感受到:这两天仅仅是无数个毫无意义、彼此雷同的日子中的两天,这样的日子始于无可追溯的过去,又将延续到无法预测的未来。故事就像狄狄的顺口溜一样:“一只狗来到厨房,偷走一小块面包。厨子举起勺子,把那只狗打死了。于是所有的狗都跑来了,给那只狗掘了一个坟墓。还在墓碑上刻了墓志铭,让未来的狗可以看到:一只狗来到厨房……”这个顺口溜讲了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一个没完没了的故事。这正像戈戈和狄狄,戈多来了他们的等待就有了意义,然而戈多没来,而且好像永远也不会来,所以他们的等待便只是一种无意义的重复循环。整个戏剧故事也就奇怪地停滞在这里。
  《等待戈多》的戏剧场景与生活片段也具有明显的重复性。如第一幕的场景:乡间一条路;一棵树;黄昏。第二幕的场景与第一幕基本相同,只是树上长出了几片叶子。这种时间空间的循环,正象征着人生的一种停滞状态,历史被定格在这一灰暗的时刻。人物的活动片段也重复循环:戈戈和狄狄反复摆弄靴子和帽子、吃萝卜。甚至他们的友谊也是一种循环:先是各自生闷气,然后互相怜悯,重申对对方的忠诚,然后又闹别扭,接着又在甜言蜜语中和解,最后又各自重新生闷气。在这种生活片段的重复中,人物性格毫无变化,仿佛是定了形的木偶,只是做着一些无聊的游戏。
  
  参考文献:
  (1)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教科书(试验修订本·必修)第四册、第五册,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年。
  (2)郑克鲁《外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
  (3)朱维之、赵澧《外国文学简编》,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
  (4)袁可嘉、郑克鲁《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三册上),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
  (5)龚翰雄《20世纪西方文学思潮》(增订版),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
  (6)崔苇《非常荒诞:逼近真相的舞蹈》,山东友谊出版社,2002年。
  (7)黄晋凯《荒诞派戏剧》,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